第10章

关灯
肩而过,怀念故人而哭泣垂泪的不在少数,这样的夜晚,本就是宣泄哀痛的时刻。

    盈眶的热泪,也只是纾解白日里,难以宣之于口的伤戚与怀念罢了。

     马筠安哭得伤心,想到他正是脆弱的时候,相识一场,一走了之也不好,宁湘便坐在他身边,默默陪伴,没注意到一道黑影覆在眼前。

     身后高处灯笼带来的光明被遮了大半,宁湘往旁边让了让,那影子没动,回过头去,却见净闻和善慧停在台阶上,善慧那个小和尚手里拿着一盏河灯。

     “我和净闻师兄在布施,想起施主来,特意为你留了一盏。

    ”他跳下台阶,把灯塞她手里,“你不是要祭拜亲人?” 呃…… 罪过,她父母尚在人世。

     果然,说一个谎,往往需要无数个谎来圆。

    净闻看过来,漆黑的眼眸在跳跃的灯火里有着融融的暖意。

     他的眼神不含任何杂尘、欲望,透亮明净,仿佛能洞察人心。

     宁湘被他看着,感觉自己无所遁形,只能硬着头皮接下。

     心里默默想,等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去佛祖面前忏悔,让她折寿十年也好,父母一定要长命百岁。

     这河灯就供给去世多年的二哥吧,希望他能保佑爹娘康健顺遂,保佑她这个妹妹能早日回家尽孝。

     净闻看她接了灯,好似放了心,正好有香客相询,他回过头去耐心听着,偶尔说上几句话。

     宁湘把河灯放进水里,冰凉的江水荡漾着圈圈涟漪,马筠安收拾好情绪,也学着她放了河灯,盯着夜色良久,才开了口。

     “我自三岁开蒙,读书迄今整二十载,少时家父尚在,他教我念书习字。

    说读书能明事理、辩是非,所以我寒窗苦读多年,盼有朝一日能考取功名,平天下不平之事……” 然而时运不济,造化弄人,到今年才考中了秀才。

     踌躇满志,空有一身抱负。

     宁湘没怎么读过书,想不出文绉绉的言辞安慰他,只说:“遥望前朝,大器晚成之才不在少数,你尚年轻,将来封侯拜相,不在话下。

    ” 马筠安苦笑:“姑娘不懂……这世道何其艰难。

    ” 世人道寒门生贵子,往往有权有势者,才道途坦荡,立于不败之地。

     他这样穷苦人家的书生,出人头地,实在不易。

     他垂头丧气,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

     未经他人苦,无法感同身受。

     宁湘无从安慰,只是托着下巴看向岸上时,净闻恰巧也看过来。

     他背着光,看不清容颜,有着与生俱来的矜贵,只是立在那里,让人莫名看出几分孤冷清寂来。

     他听见他们说的话了吗? 远处祭坛前师兄弟找来,他抬脚过去,并不曾多看这边分毫,应当并未听见。

     宁湘收回目光,问马筠安:“日后有什么打算?” 马筠安没什么亲人,同村大伯母虽多有关照,却也是孤儿寡母,家底单薄,他不便多叨扰。

     他望着江面浮动摇曳的河灯,低声说:“等彻底了结家母的身后事就要进京了,若是考中继续留在京城,有幸参加明年春闱,进士及第,自是好的。

    若是不行,便回涿州来,进书院做个夫子传道授业。

    ” 看他受尽挫折,难得还心有志气,宁湘放了心,正色道:“你定能金榜题名,得偿所愿!” 马筠安终于露出笑来,“承姑娘吉言。

    ” 两人小坐了会儿,马筠安便告辞归家,宁湘也要离开,余光瞥见方才他坐过的地方掉了个灰白的布包,开来一看竟是块玉佩。

     看成色有些年头,不是男子平常所佩,倒像是他母亲的东西。

     可惜人群里已经找不到马筠安的身影,宁湘又不知他家在何处,大晚上也不便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