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关灯
    ,一波一波传来。

    头痛的时候,我便去抽烟室。

    抽烟室里没有暖气,狭小,有其他部门的男人进进出出。

    坐在角落的丝丝冷风中抽烟。

    然后把烟头熄灭在垃圾箱中,去会客室里问服务生续一杯黑咖啡。

     通常在深夜10点左右回家。

    有时候还能赶上最后一班地铁。

    独自在深夜的地铁站里,听到鞋跟敲击在空旷的花岗石地面上。

    这确实的生活的存在感。

    当地铁在黑暗中呼啸而过的时候,在玻璃窗的怆白灯光上看到自己的脸。

     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出去工作。

    多年的社会隔离状态,慢慢使人的口头表达,群居能力,忍耐妥协能力等出现障碍。

    我到现在还不能做到圆满地撒谎,不会反击别人。

    如果有人恶毒地攻击我,我只会张口结舌,并对此感觉吃惊。

    亦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愤怒。

    会情绪激动。

    我知道自己的表现,类似于一个头脑简单,苯嘴拙舌的儿童。

    面对外界过于天真透明。

     但在那段时期,这份工作对我来说,却极其重要。

    我头痛,失眠,整日惶惶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城市亦显得空荡,不够完满。

    我的生活里,大部分的内容都只是药丸,而不是粮食。

    工作亦也许是具备更强大剂量的药丸。

     至今我仍会记得那些日日夜夜。

    与同事老板相处默契愉快。

    月底结稿,大家聚餐吃喝玩乐,热热闹闹。

    工作让人进入了人群,借此停止回忆和思想。

    带着一堆庞杂而繁琐的事务,轰隆隆地喧嚣行进。

    他们亦说我工作的时候像一个男人。

    明确重点,有力,简洁。

    有时候讲话的口吻会粗暴。

    我只觉得日子因为平顺完满而过于迅疾。

    每天重复的日子,哗哗哗地就过去。

    迅疾得让人竟无法对时间留下印象。

    就像草一样,一岁一枯荣,天地喜乐都在,惟独没有自我。

     也许我始终不清楚工作的意义,亦或仅仅只是希望在人群里遗忘失望。

     在那段时期,我对地铁留下记忆。

    它是我的工作时期最重要的标志。

    亦是在这个庞大粗暴的城市里,唯一曾与我发生紧密关联的场所。

     年代长久的北京地铁站,有呼啸的风声和浓重的尿味。

    过道里的大风常常使人无法呼吸。

    异乡人在廊柱后面发呆。

    扛着行装,或揣着欲望。

    当远处有隐约的光线抵达,渐渐地越来越分明,挪动脚步,知道自己会抵达城市的某处,或另一处。

    却明白那始终不会是生活的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