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关灯
    我对她说,如果你选择一种精神化的活动作为工作,就将意味着你的生活将与某种空虚联结,犹如浩瀚宇宙中与银河系的一种遥向呼应,却并不归宿。

    距离依旧有几百万光年。

    它要你为了独立而需与世间保持一定程度的距离。

    要你长期认真面对自己的内心,即使这思省犹如黑暗漫长的隧道,穿越亦是漫长。

     它让你处于一种与死亡并行前进的微妙状态。

    你看得到自己走在边缘。

    你亦知道它让生命浪费的程度加剧,它使你敏感,使你变老。

     而基本上写作是不被选择的。

    一般是由它来选择那些与它对峙的人。

    这力量极其剧烈,彼此消耗的时间越长,它杀掉对手的几率亦更大。

    大部分创作者最终都只能选择改行,消失,酗酒,苍老或者死去。

     但必须继续。

    因这是治疗及保持清醒的唯一方式。

    因你始终在探索测量,所以你会懂得自我控制。

     良生(6) 我看DVD,电影中的政客,在尚是一名落魄的画家时,对画商说,即使当我站在墙的另一面,我看到的依旧只是虚无。

    没有食物,没有房子,没有工作,没有职业,没有婚姻,没有父母……甚至没有一个好的朋友。

     他自杀后被人发现在他的个人藏书馆里,有大量的图书都是用来在对宗教对话。

    他亦是在思省,观望生活里的欠缺,反复疑虑。

    并无悔改。

    他最后试图通过政治来解决自身问题。

     引导的大屠杀最终走向极端。

     我在听着那段台词的时候,心里震动。

    原来再貌似坚定的理想与幻觉之后,最终的驱动力,却仍是未被填补的虚无。

     良生(7) 一个星期之前我结束一份持续三个月的工作。

     每天的生活循回反复。

    早上八点,在冬天清晨的微光中醒来。

    关掉加湿器的开关。

    穿上磨损的牛仔裤,衬衣,洗得褪色的法兰绒外套。

    打开饮水机喝完一杯放了柠檬片的冷水。

    抚摸阿卡的小脑袋,对它道别。

    然后锁上铁门,步行去地铁站。

    这样十点左右,我就会准时出现在杂志社里。

     工作午餐。

    编辑会议。

    和摄影师模特撰稿人轮换的见面。

    审核稿件。

    整个下午和夜晚,喝下一杯又一杯的咖啡。

    站在咕咕作响的热水机旁边,凝望落地玻璃窗之外北京站的暮色轮廓和它的大钟。

    办公室里电脑,打印机,传真,手机,复印机的声音,从来不会停止,汇集成震荡的声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