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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临时,“红”的贵宾大厅里烛火通明,就和在宫殿里举行的晚宴没两样。

    鹿已经做成香喷喷的菜肴端上桌来;它在清晨悠闲吃草时,哪会想到晚上的命运呢。

    院长陪着马克西米利安坐在大壁炉前,正听他讲各地的趣闻。

    突然,从不知哪里传来了一声拖长的惨叫。

    在夜晚的森林中间,听到这样的声音,那可是太吓人了。

    院长向身边的修士递了个眼色。

    这是什么声音,马克西米利安问道。

    这是雨果兄弟。

    修士们面无表情地回答,他们的表现或许出于冷漠,或许出于嫉妒,又或许此地的修士已习惯与疯颠与忧郁之辈为伍,谁知道同寝同食之间,游荡在森林的神秘之手会放在谁身上,让他丧失理智,却获得与天使交谈的特权。

    谁知道雨果弟兄是不是这样呢,毕竟,我们还尚未建立一套通灵与异象图鉴,将各种惨叫、昏厥、自言自语、口吐白沫、以头撞墙分门别类,也许这是宗教裁判所的特权,但最好请他们不要光临;只能请关心灵魂的院长向贵客们表示歉意,并且离席前去查看。

     托马斯院长奔到雨果的寝室,赶开在门口偷看的几个好奇的见习僧,只见房间里一片狼藉,画板画笔和瓶瓶罐罐都被掀翻在地。

    雨果,我的孩子,我的朋友,是什么在折磨你?院长问道。

    是什么在折磨你,在传奇故事中,这句话有着驱除诅咒和解放他人的力量。

    英雄帕西法问一遍就足够了,托马斯院长却已经问过无数遍。

    不是他太健忘每每忘记答案,就是人真实的心灵变幻莫测,深不见底。

    我们不知道好院长一生中愿意真正了解的心灵有几个,但之中大概有雨果的心灵,对他们两人来说这就足够了。

    我的朋友,是什么在折磨你?雨果看见是托马斯院长,就像个小孩一样扑过去,把头埋到他胸前哭泣。

    院长摩挲着雨果的脑袋,看到房间中央唯一立着的画板,被灰褐的底色涂满,说不清画家想画什么,上面幽灵般的影子也许是人的轮廓,不知是要突出它还是要覆盖它;模糊不清的脸上,却清晰地浮现出一只鹿的眼睛,浑圆、深黑,看上去就像穿透画幅的洞眼。

     院长递了个眼色,门外待命的乐手们拿着提琴、琉特琴、笛子进来了,围着忧郁的画家站定。

    当忧郁症发作时,最权威的药方是音乐,医生们都这样说,我们要讨好这位叫忧郁的女神,请她怜悯她主宰的可怜人。

    请听吧,比起天国的音乐,这不过是萦绕的虫鸣,可总比没有好。

    ----这也许是我最后的画,院长,在音乐中,雨果喃喃着说。

    ----不,雨果,院长果断地说,你会继续画下去,为“红”画,为马克西米利安画,为远近的委托人画,也为你自己画。

    科隆不是还邀请你去给他们画画吗?----我不是不能画,而是不敢画。

    ----你在害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