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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是扬发自内心的回答,不管堂·迪亚戈相不相信,不管这些话是不是像上面那样说出来的;我们知道这两人之间并无流畅可靠的语言可供表达,但我们可以想象,对于已窥见过一丝神秘世界的幽光,并在持续分享这个秘密的人来说,交谈或许已经不算特别困难。

    两人大概已经找到了某种方式,用不拘语种的字眼,用眼神、嘴唇和手的动作感受对方,这种感受就建立在寻觅之上。

    我们会听见堂·迪亚戈狐疑地说: ----那么您知道这画是如何画下来的了? ----我知道,画之内和画之外的故事我都知道。

    如果您愿意,请允许我为您讲讲这个故事。

     没有人会拒绝故事的。

    堂·迪亚戈更不会拒绝,他就是这一类人。

    我们难以想象,扬会以怎样的情感向他谈起自己的姐妹修院,谈起画诞生的地方,以及姐妹修院里的那位画家弟兄。

    他说修院在森林里,名叫圣保罗,但当地人都亲昵地叫它“红”;别的姐妹会羡慕她的,世上有无数修道院叫圣保罗,却有几个修道院能叫做“红”呢。

    然而她同万物一样,幸福有时,悲恸有时。

    我们不说令人伤感的现实了,来讲一百年前“红”里发生的事吧。

     第3章“红”里发生的事 每个传奇故事的主人公都要走进一座森林。

    而我们的主人公却要走出一座森林。

    这是苏瓦涅森林,位于布鲁塞尔南面。

    浓密的山毛榉遮蔽了天空,只有非常稀少的阳光能够穿透枝桠,照在铺满腐叶、苔藓丛生的林地上。

    人们把北边的林谷叫做红谷,南边的林谷叫做绿谷。

    森林在布拉班特公爵的领地中只是小小一块,里面却藏着至少十座大大小小的修院,其中最重要的是“红”、“绿谷”和“七股泉水”。

    僧侣们为何选中了这片森林,前赴后继地隐没其中,没人说得清。

    这遮天蔽日的林子要么有天使栖居,要么就是当人们掘开香气四溢的潮湿土壤,会发现整片森林之下都沉睡着千年以前的圣徒,挤挤挨挨,好像冬眠的刺猬与红松鼠……否则无法解释它的神秘气息如此饱涨,和雾气一起翻滚着压下来,让前来狩猎的王子们晕头转向。

    这股神秘的引力如此不可抗拒,以致于一位画家也离开了他的生身城市根特,离开了给他声名的佛兰德,隐退到“红”里,等待着被深深埋入泥土,睡到冬眠圣徒们的脚边。

     如果人有鸟兽的听觉,想必能体会到“寂静”的深意,会听到整个森林在日夜耳语,听到不可见之物的秘密晤谈;可惜人只能听见自己制造的回响,而不能理解森林的声音。

    现在是马蹄的嘚嘚声,还有马车的隆隆声,夹着猎鹰的啸声,兔子和狐狸纷纷躲进树洞,有的惊讶地偷看飘过的旗帜;这是什么花纹呀,上面的狮子不会撕咬,鹰不会起飞,百合花也没有香味,这是些什么怪物呀。

    快让开,猎狗们说,无知的生灵,给奥地利大公、勃艮第公爵马克西米利安让路,给未来的日耳曼国王、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让路,尽管这位大人物并不熟悉脚下这片土地,却对你们握有生杀大权,他是通过娶了你们的女主人而成为你们的男主人的,尽管你们既不认识这位女主人也不认识这位男主人。

    他们的战争和平谋略联姻都如此复杂,不仅我们不懂,人类也未必个个都懂;他们对你们的主宰却非常简单,就是用箭射穿你们的身体,用我们撕裂你们的喉咙。

    跑吧,快跑吧。

     猎手们的马队沿着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