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有雪 第一部 雪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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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老和尚抱残请出来，只有他，还有资格听我的话。
&rdquo 卓非凡苦笑道：&ldquo在下这次来，也是想拜会抱残神僧，只是连地眼大师也数十年未见神僧，实不知他还在不在世间&hellip&hellip&rdquo 燕狂徒嗒然道：&ldquo若他不在，我的话武当算有人听了，但少林却又有谁听？&rdquo 地眼大师凑前一步，正待发作，但回心一想，燕狂徒武艺高强，得罪不得的，只好强忍怒气，道：&ldquo阿弥陀佛，有什么事，燕前辈只管说，老纳还作得了主。
&rdquo 燕狂徒冷冷地道：&ldquo你作得了主？你本是南少林的僧人，而今北宗树倒猢狲未散，你赶快跑来这里，要自立为宗主，可谓不自量力之至，少林僧人不说话，我可说得！我就是瞧不顺眼！&rdquo 地眼登时只有吹胡子突眼珠的份儿，明知武功奈何他不得，出手只自取其辱，给他这一番抢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卓非凡身为少林朋友，实瞧不过去，轻咳一声，又道：&ldquo燕前辈，地眼大师是一宗之主，亦是有道高僧，先生如果给在下面子，当然更应尊重大师方是。
&rdquo 燕狂徒斜睨了他一眼，道：&ldquo你的儿子好卑鄙，你的人倒不赖！&rdquo 提起卓劲秋，卓非凡心里一阵沉痛，叹道：&ldquo犬子在擂台种种劣行，我亦有所风闻，他已遭报应&hellip&hellip唉，都是我教养无方之过。
&rdquo 燕狂徒点点头道：&ldquo先不谈你儿子，谈谈正事。
你们少林、武当，再不联合，只怕祸亡无日了。
&rdquo 此语可谓&ldquo危言耸听&rdquo已极，众皆动容。
地眼冷笑了一声，燕狂徒厉声道：&ldquo你有话要说，不会用嘴巴说么？却用鼻子来哼，就算牛也不能用鼻子来吃草呀！&rdquo 地眼给他一轮又一轮叱喝，实在难以抵受，骂道：&ldquo你自恃武功高强，就骂得人么！老衲高兴用鼻子说话，你管得着！&rdquo 燕狂徒倒是一笑，道：&ldquo嗳，对了，这还倒有点掌门人的威势。
&rdquo便不去理会他，径自向卓非凡道：&ldquo你们武当的武功，要学少林的；少林的武功，也要向武当公开，如此才可免此大劫。
&rdquo 就算燕狂徒这番话说出来，在场的人明知是对的，只怕也难以听得进去。
少林和武当，虽然友好，但毕竟各有渊源，是两大派系，而且时有明争暗斗，因同是出家人，多为世外高人，故不致演变成其他帮派私斗血流成河事件，但也不无冲突，更是谁也不服谁的，两派人物，早有心使门户声势壮大，压过对方；而今燕狂徒这一说，两边的人，脸上都呈尴尬之色。
卓非凡干笑一声：&ldquo燕先生言之有理，少林武功，博大精深，武当该当好好学习才是&hellip&hellip我也常向地眼大师请教少林外家功力法门，得益非浅&hellip&hellip不过嘛&hellip&hellip若将两家武功公开切磋，恐伤感情&hellip&hellip若交换练习，练功要门，又大相径庭，恐画虎不成反类犬，贪多嚼不烂，乃是习武大忌&hellip&hellip&rdquo 燕狂徒叱道：&ldquo胡说，闭门造车，拘泥不变，搞小集团，气狭心窄，才是习武者大忌！ 武当功夫，重内家修为，多走阴柔一路，当然也有外家纯阳的功力修为；少林者侧重于外家武功，走阳刚一脉，内家功夫呼吸打坐，虽有兼修，但仍不离硬功的路子。
你们二派，正可互相参照，互为奥援！&rdquo 卓非凡听了这一番话后，大为所动，但江湖武林的派系观念，岂能在一时三刻间便能消解？卓非凡当下道：&ldquo前辈好意，在下心领，少林、武当，本就守望相顾，又何需在武功上刻意求功呢&hellip&hellip&rdquo 燕狂徒截断冷笑道：&ldquo守望相助？在长坂坡上，众目睽睽下，武当、少林为了个&lsquo神州结义&rsquo盟主之位，争得个头破血流。
&rdquo说着用手一指地眼，又回指卓非凡，道：&ldquo他弟子、你儿子，两人打得不亦乐乎，叫天下英雄笑脱了大牙&hellip&hellip这叫互为照顾么！嘿，嘿！&rdquo后面两下笑声，不仅不象笑声，反而象狠狠地骂了两声。
卓非凡道：&ldquo我们两派子弟中，确有争强斗胜的，疏于管教&hellip&hellip但两派武功，基础不同，而且各有渊源，同时并学，可能弄巧反拙！地眼也道：&ldquo少林是少林，武当是武当，两派可以共同御敌，但再友好也不能将武功交换！&rdquo 燕狂徒冷笑道：&ldquo有什么不能？&lsquo四象八卦阵&rsquo，若加个&lsquo十八罗汉&rsquo和&lsquo两仪剑阵&rsquo，就未必困我不住！&rdquo 这一句话倒说得卓非凡乍然一醒，心想：说得倒也有理！他一直为&ldquo两仪剑阵&rdquo的威力不够和&ldquo四象八卦阵&rdquo的漏洞而苦恼，殚精竭智，也想不出办法来改善，以为已到了阵法的极限，燕狂徒这般一提，他倒是如同电殛，全身一震，只是传统的派别观念依然太深，脑子里乱烘烘的，仿佛先辈高手的声音都在喊道：不可能的！怎可能呢！武当的武功，怎可参证于少林！ 这时地眼道：&ldquo不能！绝对不可能！佛道异途，怎可混为一谈！&rdquo佛道妙谛，自是不同，所练法门，以及过程目的，自是大相违背，燕狂徒火样般的眉毛一扬，道：&ldquo不同？&rdquo 忽然呼地一掌劈出！ 这一拿推出时，手掌陡然肿大一倍余，而且隐透紫红，在旁的天象失声呼道：&ldquo大手印！&rdquo这密宗&ldquo大手印&rdquo功夫，已让禅宗少林练到了炉火纯青，但燕狂徒这一招使来，更是登峰造极，却不知燕狂徒怎学得来？ 地眼大师对燕狂徒甚惧，但&ldquo大手印&rdquo是少林武功，他自问尚破得了，当下嗖地一声，&ldquo参合指&rdquo指劲破空弹出。
掌心之处，正是&ldquo大手印&rdquo的练功罩门，只要射破掌心，&ldquo大手印&rdquo不攻自破，就在指风就要射到燕狂徒的手心之际，燕狂徒手腋的袖袍，忽然卷扬起来。
这袖裾激扬，如波浪一般，刹那间已将&ldquo参合指&rdquo消解于无形。
这次大风道人禁不住脱口呼道：&ldquo千山重叠！&rdquo 原来从武当山南岩宫上跳望，可谓千山重叠，而武当派张真人将一般内息，随着峰势运转，大可以阵势压敌，小亦可以一击一拂之力应用之。
燕狂徒以袖风将&ldquo千山重叠&rdquo使得绵延无尽，便是这种绝学之上乘。
燕狂徒以&ldquo千山重叠&rdquo，引去&ldquo参合指&rdquo的纯力，地眼眼见燕狂徒掌已及胸，他毕竟是一代宗师，猛一吸气，胸膛竟瘪了下去，燕狂徒这一掌便告击空。
燕狂徒双腿瘫痪，无法追击，由于他生得十分雄壮高大，坐起来也可击到对方胸部。
只见燕狂徒易掌为爪，赫然竟是少林派的&ldquo金刚佛爪功&rdquo！ 地眼这下避不过去，胸前衣襟，便给抓住；地眼是什么人，低头一偏，便以光头顶了过去！ 地眼大师的&ldquo铁头功&rdquo，可不是一般的&ldquo铁头功&rdquo，别人最多只能开碑裂石，他却可以碎断剑锋！ 那时剑锋正刺往他的脑门去！ 握剑的人也绝未料及地眼的头并未穿窟窿，反而是剑崩了口！ 当时握剑的人是齐公子！ &ldquo四指快剑&rdquo齐公子！ 连齐公子的快剑也被地眼大师的头一头撞断过！ 但他这一次，的确是撞中了燕狂徒的肚子！ 可是那不象肚子，却象一团棉花！ 这团棉花却吸住了他。
他猛然想起，武当有一种内功叫做&ldquo九转玄功&rdquo，能够练到了全身各个部位。
柔软自如，而且能借别人之力生力，反击对方。
可惜这时他已快要窒息了。
只听到燕狂徒的声音道：&ldquo是不是？少林加武当，是不是比少林或者武当好得多了？&rdquo 说完之后，地眼就觉头部一松，终于又吸着了空气，没真的晕过去。
这时少室山上的和尚与道士，全都震讶于燕狂徒的盖世神功。
只有燕狂徒自己心里，有一阵凄然，因为他发觉自己的功力，真个大不如前了。
萧秋水也有些感觉得出来，虽然燕狂徒博学精微，以少林、武当的武功三两招使制住了地眼神僧，但是这比起昔日在擂台下燕狂徒的三声大喝，震死大永老人，真不可同日而言。
卓非凡道：&ldquo前辈神功绝世，还请前辈点拨在下几招。
&rdquo说着刷地拔剑，斜架于肩胸之前，动作十分潇洒利落。
燕狂徒笑道：&ldquo你不服气？&rdquo 身子忽平平升了起来。
燕狂徒升起了六七尺高，笑道：&ldquo闻说&lsquo剑若游龙&rsquo卓非凡，最高的是剑法，然后是轻功，第三种功夫还不知道，我就跟你比轻功、比剑法！&rdquo &ldquo比轻功？&rdquo卓非凡瞟了他的双腿一眼，诚恳地道：&ldquo以剑法决胜负便好了。
&rdquo 燕狂徒笑道：&ldquo你是怕我双腿不能动，比不过你？&rdquo 卓非凡不卑不亢地道：&ldquo若前辈双腿自如，在下自然不是对手。
&rdquo 燕狂徒大笑道：&ldquo好，好，你不想占我的便宜&hellip&hellip但你可曾听说过，少林派有一种轻功，叫做&lsquo一苇渡江&rsquo？&rdquo 地眼好不容易才透过一口气，闻言又变色道：&ldquo&lsquo一苇渡江&rsquo只是敝派其中一招名称，哪里是什么轻功？&rdquo燕狂徒摇首道：&ldquo那你的见识，未免太窄了。
如果天正在，他就会知道，&lsquo七十二绝技&rsquo外，轻功便要以&lsquo一苇渡江&rsquo见长。
&rdquo他一面说着，一面就运功力；在关庙，他就是因真气走岔了，所以无法使出&ldquo一苇渡江&rdquo来，险些吃了大亏。
待他功力运行了一转，神功斗发，便道：&ldquo你不信么？我试给你看！&rdquo 倏然纵身扑向卓非凡。
卓非凡大惊，蓦然一掌拍出。
他出掌轻忽，但变幻莫测，暗蓄强劲，实得武当内家拳的精萃。
燕狂徒忽然半空一折，掠向一名僧人，在间不容发从容闪过卓非凡一掌。
那僧人是少林的高手，摸杖便砸，但一杖砸下去，才警觉自己手中已没有了禅杖。
禅杖不知何时已被夺去。
燕狂徒并没有对付他，却用禅杖一点地，又扑向卓非凡。
卓非凡正想拔剑，禅杖尾已敲向他右腕&ldquo内关&rdquo穴去。
卓非凡不及拔剑，唯有飞退。
燕狂徒大笑一声，&ldquo登&rdquo地一响，禅杖折而为二，他左手执杖首，依然追击卓非凡腕穴&ldquo外关&rdquo，右手持杖尾，往地上又是一点，直追而去！ 卓非凡的轻功叫做&ldquo千里不留痕&rdquo，一旦使出来，快如急烟，嗖地直溜了过去，跃过庙墙，直入寺中，左穿右插，未撞上一物。
他逃得快，燕狂徒却追得更快。
他双腿虽不能行，但每次借杖尾之力一点，即能赶上，他右手禅杖，始终不离卓非凡手腕穴道三寸之遥，卓非凡也一直未能将剑拔出来。
两人一进一退，无疑是等于较量起轻功来。
只是其他的少林、武当子弟，在后面无论怎样追赶，都是望尘莫及。
两人一追一逃，到了一处院子，这里是一般下等做粗重工作、不入禅房的闲杂和尚居处，这些和尚一般来说，不是犯了戒规，就是顽冥不灵，或垂垂老矣，或痴呆愚骇，所以这里便是他们自生自灭的地方。
当燕狂徒和卓非凡一先一后掠进来时，大部分僧人，都停下了手边的工作，见两个人如蝴蝶飞来飞去，直是差愕难解。
只有四五个又老又瘪的干瘦老头儿，径自在浇水淋花，挑粪劈柴，对场中两人的轻功，宛似未见。
无论卓非凡如何腾挪闪移，都无法逃脱燕狂徒的紧迫不舍。
他的内功纯厚，迄此也不免有些急促了，但燕狂徒一点也不气喘。
他只把拐杖轻轻一点，立即就能借力飞跃，而且控纵自如，丝毫不耗力气。
他现在才知道少林&ldquo一苇渡江&rdquo的出神入化。
&ldquo少林派的内家借力打力，真正发挥时，以佛彻道，觉迷为悟，比武当的内家罡气还能持久，你这可知道了吧？&rdquo燕狂徒一面追击，一面说话：&ldquo我因不耗力，才能说话，你武当内家气息，可能做到这点？取他人之长以补已短，怎能坐井观天！&rdquo 卓非凡汗涔涔下，眼角忽瞥见一青年已在院里一个角落，看着自己，他认识这青年便是在寺门外，跟燕狂徒一起来的，心中不禁一凛，怎么这青年的轻功比自己还利害！他素来谦冲，但内心颇为自负，今才知&ldquo天外有天、人外有人&rdquo这句话，胆意一挫，燕狂徒的杖尖使打中了他上臂的&ldquo臂儒穴&rdquo。
燕狂徒一击即中，一中便收，又坐了下来，将双杖一丢，笑道：&ldquo我点你穴道用的是什么武功？&rdquo 卓非凡神色惨然道：&ldquo是武当派&lsquo三十九桥齐点头&rsquo。
&rdquo 原来武当计有八宫、二观、三十六庵堂、七十二岩庙、三十九桥、十二亭、二十七峰等胜景，适才燕狂徒施的就是&ldquo三十九桥点头&rdquo的点穴法一指将他封住。
燕狂徒一笑，隔空嗖地一指，将卓非凡臂上穴道解开，道：&ldquo这是&lsquo参合指&rsquo。
&rdquo 这时部分少林、武当高手，已然赶到，气喘咻咻的看场中情形，卓非凡虽然潇洒不凡，也不免勘不破这点，当下将头一昂，向燕狂徒抱拳道：&ldquo前辈武功，实远胜在下，但少林武当二派的武功，各有其宗，万万不可混在一起。
&rdquo 燕狂徒怒道：&ldquo瞧你还算个聪明人，怎么如此糊涂！要怎样你才能相信&hellip&hellip拔你的剑吧！&rdquo 卓非凡端然道：&ldquo在下纵然拔剑，也断非前辈之敌&hellip&hellip这一场不必比了。
少林武当的武功，只要苦练，便成大器，今日若少林和敝教掌门尚在，便不致令前辈失望了。
&rdquo言下之意是，我的武功不及你，但并非武当、少林的武功不如你，若天正、太禅在，就不致如此一败涂地了。
这番意图，燕狂徒自是听得懂，而且听得怒不可遏。
这时大部分的僧道，已赶了过来。
燕狂徒咆哮道：&ldquo难道你们真的要等别人率先融会贯通你们两派武功，过来杀了你们，才能觉悟！&rdquo 只见僧道们个个神色冷然或木然，或讥诮之色，或惶恐之颜；卓非凡淡淡地道：&ldquo少林、武当二派武功深远广博，举天之下，只怕除前辈之外，又有谁能尽学？前辈是杞人忧天了。
&rdquo 一人懒洋洋地道：&ldquo何止是杞人忧天，简直是胡说八道。
&rdquo 又一人粗声粗气地道：&ldquo何止胡说八道，是痴人说梦话。
&rdquo 又一人苍浊的声音道：&ldquo何止痴人说梦话，简直是满口胡柴！&rdquo 又一人急急忙地道：&ldquo不是！不是！是乱吹法螺！是乱吹法螺！&rdquo 又一人淡淡闲闲地道：&ldquo我说都不对，是吹牛皮，吹大气！&rdquo 说话的是五个和尚，看来耳又耷、人又老，眼睛都老得快睁不开了，驼背哈腰，显得痴愚无比，燕狂徒却整个人沉静了下来，象冷硬的岩石一般地，他问：&ldquo谁是抱残？&rdquo 此语一出，众皆大震。
抱残是寺中高僧，辈份犹在死去的天正之上，但已足有数十年未现法踪，难道竟是在这做下滥粗作的杂僧？ 只见一个老人，双手正合抱着一捆柴，道：&ldquo抱残？我是抱满怀冰雪啊！&rdquo 燕狂徒双目似毒剑一般地盯着他，道：&ldquo你是抱雪？&rdquo 那僧人哈哈大笑，便是不答之答。
另一个僧人却道，&ldquo抱残？何必一定要抱残？老袖抱月，可不可以？&rdquo 燕狂徒的态度居然十分庄重，道：&ldquo可以。
&rdquo 另一个僧人道：&ldquo他叫抱月既然可以，我叫抱花当无问题了？&rdquo 燕狂徒也答道：&ldquo没有问题。
&rdquo 又一个僧人道：&ldquo他无问题，那我叫抱风，不会惹着你吧？&rdquo 燕狂徒便道：&ldquo不会。
&rdquo 剩下一个又老又懒又疲又矮的白胡子老僧叹道：&ldquo既有&lsquo风花雪月&rsquo，那老僧只好是抱残了。
&rdquo 燕狂徒道：&ldquo风花雪月，到头来还是要凋残的。
&rdquo 抱残眯着眼睛道：&ldquo红尘俗世，又有哪样不凋不残的？要残的&hellip&hellip总是要残的。
&rdquo 燕狂徒和&ldquo风花雪月残&rdquo五僧的对话，吓坏了一众僧侣道士。
原来抱残一代，是天正大师的师叔伯辈，在少林位份甚高，跟燕狂徒是属同一时代。
这现下的&ldquo怀抱五僧&rdquo，是当年之时，咤叱风云，少林派中五大高僧，如今隔了数十年，居然未死，却还在寺中浇花淋水，一念及此，不少曾对这五个看来又老又聋又哑又没用的颐指气使、吆喝斥骂的管事僧人，都吓得双腿不住打哆。
燕狂徒知这五老非同小可，而今自己双腿不便，又武功减半，实不可轻敌，但他生平素来好胜，敌强愈强，当下依然故我，道：&ldquo没想到你们五人居然还没死。
少林寺的实力，可不能轻视啊。
&rdquo 抱残懒洋洋一笑道：&ldquo岂止少林而已？武当九疑、九死、九生三人，也不是一样没死！&rdquo 卓非凡一听，几乎喜得跳了起来，颤声问：&ldquo神僧说的，可是真的？&rdquo原来卓非凡的武功，直接由大师兄守阙指点。
他入门较晚，悟心奇高，才有今天名誉地位。
他却知除了太禅之外，武当先辈中还有当年五大长老，其中铁骑、银瓶已死，却未料九生、九死和九疑&ldquo三九真人&rdquo尚在人间！ 他本来正深恐自虑，武林危局日艰，自己无法独承大任，而今知派内尚有这等高人活着，不禁放下心头大石，狂喜不己。
燕狂徒冷冷笑道：&ldquo看来两派留下来的高手，倒还不少，我算是白来了。
&rdquo 抱残道：&ldquo施主请便，老纳不送。
&rdquo 燕狂徒用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返身用手一拍地上，便要撑跃离去，忽听萧秋水急道： &ldquo前辈！&rdquo 燕狂徒不耐烦地道：&ldquo什么事？咱们狗拿耗子，还多说些什么！&rdquo 萧秋水道：&ldquo前辈不能走！难道眼睁睁让那朱大天王得逞么？&rdquo 燕狂徒也奇道：&ldquo得逞什么？&rdquo 萧秋水道：&ldquo前辈所料不差，朱大天王已兼而学得了少林、武当两派之长，如果两派再不奋发深研，恐怕日后就会为朱大天王所趁。
&rdquo 抱残淡淡瞥了萧秋水一眼，问：&ldquo小子是谁？&rdquo 燕狂徒冷笑道：&ldquo什么小子，他就是萧秋水。
&rdquo 怀抱五老齐齐哦了一声，合什唱偈：&ldquo阿弥陀佛。
&rdquo众僧都吃了一惊，这个萧秋水虽崛起不到五年，但名头甚响。
卓非凡心里也忖道：难怪这青年轻功那么好，原来是萧秋水！ 抱残懒洋洋地道：&ldquo闻说萧少侠武功为人，都称上品，但这信口开河的话儿，还是少说为妙。
&rdquo 萧秋水急道：&ldquo大师，晚辈所说，句句是实&hellip&hellip&rdquo 抱残当即打断道：&ldquo朱大天王手下，的确不乏少林、武当破教出门的叛徒，朱大天王从中学得一些，那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rdquo 抱月笑道：&ldquo就算是燕先生的几下子，也是仗着武功高强，若单止用少林、武当的武功，只怕要制住我们几个老骨头，还难得很哩，更别说朱顺水那几下三脚猫功夫了。
&rdquo 萧秋水直是摇头，正要辩驳，燕狂徒却霍然回身，冷笑道：&ldquo衡山一战，五位忘了么？&rdquo 抱雪淡淡地道：&ldquo没有忘。
三十年前，衡山一战，老衲师兄弟五人，确是败在先生手下。
但四师弟说的没错，若论少林武当武艺，燕先生却还未必是老僧五人之敌。
&rdquo 燕狂徒一生好战好胜，当下冷笑道：&ldquo口说无凭，何不试试？&rdquo 那五人见燕狂徒要动手，脸上都露出一种很奇怪的神情。
这神情既似惊喜，又似期待，亦是十分茫然。
抱残道：&ldquo终于要动手了。
&rdquo 抱花道：&ldquo好久没动过手了。
&rdquo 抱风道：&ldquo今番不动手，他日只怕没对手了。
&rdquo 抱月道：&ldquo燕先生值得我们动手。
&rdquo 抱雪道：&ldquo我们正好试试&lsquo怀抱天下&rsquo。
&rdquo 燕狂徒不理会他们说些什么，双手一展，两股白茫茫的劲气，隔空狂飙般涌了过去！ 在一旁的天象，大吃一惊，因为他认得，这白茫茫的掌劲，就是他在少林年轻一辈中，唯一练得的而且最骄人的&ldquo大般若禅功&rdquo！ 燕狂徒如何练得？ &ldquo大般若禅功&rdquo是佛门正宗，罡劲未到，劲风疾起，五老如急风中的飞絮一般，摆动不已；倏地五人一齐出掌，五道不同的劲气，硬生生将白茫茫的罡气抵住。
但是燕狂徒盘膝的身子，却平平向五人掠了过去。
五人脸色凝重，一齐坐下，平平出掌，缓缓推出。
燕狂徒也平平降落下来，双掌依然平推而出。
燕狂徒双掌的白茫茫罡气，与五老淡黄色的掌力，宛若一道墙一般，各不相让，而五老与燕狂徒，就隔着这一道墙。
掌劲的墙。
燕狂徒以一敌五，但白茫茫的掌力，丝毫不显低弱，反呈高涨。
六人僵在那里，中间一团厚厚的气墙。
燕狂徒须发俱张，五人如同朽木。
然而他们彼此都望不见对面。
一张叶落下，无数张枯叶落下。
深秋的枫叶，原已深红，忽全失去生机，片片落下。
落叶飘近气墙时，忽然粉碎于无形。
这是什么杀气，竟连飘若无物的树叶，也粉身碎骨？ 就在这时，抱残稍稍震动了一下。
接着抱月也颤动了一下，然后是抱风、抱雪、抱花&hellip&hellip都稍动了一下。
白墙的压力，忽然减轻。
五老的&ldquo大金刚掌力&rdquo，立时推进。
但这一推进，如坠深渊。
无底的深渊。
五老脑子里同时想起武当派有一种登峰造极的内功，叫做&ldquo弱水柔易九转功&rdquo。
这种功力源自&ldquo道德经&rdquo中的一段话：&ldquo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其无以易之。
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无不知，莫能行。
&rdquo 五老所发生的至刚掌劲，一齐被吸住，宛若掉入泥淖之中，不能自拔。
然后燕狂徒忽十指急弹，如狂潮一般的指风，自四面八方包围，将他们吞噬。
自古以来只有以众围寡，燕狂徒却以一人功力，反柔为刚，以弱胜强，包围五大少林高手。
却在这决定胜负的刹那，五老的掌力倏然变了。
他们骤然撤去了掌力。
在这狂潮如万涛排壑之际，居然撤去掌力，是极端荒谬的事，虽则撤去掌力，确能使掌力不致连人带身而&ldquo泥足深陷&rdquo。
只是五老撤去掌力的同时，大张双手，展开怀抱。
燕狂徒以少林&ldquo阿难陀指&rdquo压击，：忽遇到一种至大至刚的功力，&ldquo阿难陀指&rdquo就消失于无形。
地眼忽然叫道：&ldquo怀抱天下！怀抱天下又重现少林了！&rdquo &ldquo怀抱天下&rdquo是什么，只怕知道的人已不多。
地眼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南宗少林主持和尚大师曾对他说过：&ldquo少林正宗禅功之中，以&lsquo怀抱天下&rsquo，天下万御，但当今之世，只怕难有此绝世才华的人练成。
&rdquo 当时地眼不服，便问道：&ldquo连方丈师兄也不成？&rdquo 和尚大师摇首道：&ldquo不成。
&rdquo 地眼大师又问道：&ldquo那么北宗方丈呢？&rdquo 和尚大师当时这样说：&ldquo天正师兄，才华卓绝，当今少林之中，唯他一人可以练成，怕也要在三十年后了。
&rdquo 地眼闻言一震道：&ldquo三十年后？那时纵然练成，恐怕也&hellip&hellip&rdquo 和尚大师知他要说什么，当下接道：&ldquo年老力衰，精力不足也是在所难免的事&hellip&hellip除非是有同等才华功力的人，共四人以上，可望在二十年内练成&hellip&hellip但普天之下，又哪有如许人&hellip&hellip地眼大师未真个见识过&ldquo怀抱天下&rdquo的神功，他在少林，已算是识多见广，其他的人，还是初闻&ldquo怀抱天下&rdquo的名字！这&ldquo怀抱天下&rdquo一出，燕狂徒就变了脸色。
他双掌往地上一拍，跃开。
这时五老的双目，一齐睁了开来，精光暴射。
瞧他们的脸色，也不知是欣喜，还是失望。
他们的&ldquo怀抱天下&rdquo禅功，确实破了燕狂徒少林、武当合并的武功。
他们理当高兴才是。
只是燕狂徒的武功，也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ldquo怀抱天下&rdquo的破解已立，反击未至，燕狂徒却说走就走，脱离了禅功的范畴。
说走就走，这是何等绝世的功力，&ldquo怀抱天下&rdquo，又焉困之得住？燕狂徒虽未被&ldquo怀抱天下&rdquo击倒，但确实给这无限禅功击退。
他撤出神功的包围，是用了他的&ldquo玄天乌金掌&rdquo，击在地上，发出反震，以地面之力虚接了&ldquo怀抱天下&rdquo的实击，以借力退身来引开了&ldquo怀抱天下&rdquo的虚击，始能逃过一劫。
他此际若再出手，一番苦战，未尝不能败&ldquo怀抱五老僧&rdquo。
但他知道他已败了。
自己要以本身功力，使出少林、武当武功来胜过五老，胜不过，而使其他武功，便算败了。
燕狂徒一生难得一败，但败了绝不赖。
何况他已证实了一切事，五老已将少林武功，练得出神入化，真有高手以少林、武当二派功力来袭，少林也有实力，足可抵挡得住了。
连他也取之不下，何况他人！ 少林既然可以，武当自也有充分的潜力。
证实了这点，燕狂徒已不觉有再战下去的必要。
五老犹自怵心于燕狂徒宛若神人的盖世奇功，他们却不知道燕狂徒的功力，因身体一再受重创，已大打折扣，不复当年了。
否则焉知少林加武当的长处，真的不是少林武功精练的对手？这就很难说了。
良久。
抱残终于叹道：&ldquo人称燕先生是武林第一奇人，此言的确不虚。
&rdquo 燕狂徒却沉着声道：&ldquo我没什么，少林的功夫，确实很了不起，好象还有几种秘技，迄今还未有人学会，正该有人好好精练。
&rdquo 这句话无疑等于承认了：只要精研少林武功，即可无惧天下。
得燕狂徒赞誉，连忘尘物外的老僧，也不禁微动喜容。
抱月道：&ldquo少林武功，确实该好好练习，每一种武功，都可以无止境。
&rdquo 在一旁的少林天象，心中暗忖：这番得以大开眼界，但自己所练的&ldquo大般若禅功&rdquo，不是据说有十八层境界可以修习吗？而自己只达第三层界限而已，何不继续苦习上去？据说&ldquo大般若禅功&rdquo练到巅峰时，可以练成&ldquo龙象般若禅功&rdquo，每一掌击出，皆含一象一龙之功哩&hellip&hellip 这一番思索，以及数十年汗血苦练，使得他日后终于成为一代少林武学宗师。
就在他如此寻思着时，武当派的大风道人也在沉思：武学境界如此艰博，若不寻蹊径，如何能成为第一流的高手呢？确是要在这荆棘漫漫长途中，想些捷径才好。
&hellip&hellip这一般想法，使得这出身名门正派的人物，心思逐渐倾向邪恶&hellip&hellip 就在这时，一人大声道：&ldquo五位大师，神功卓绝，但朱大天王，却另有破法！&rdquo 说话的人当然是萧秋水。
这次不但&ldquo怀抱五老&rdquo大为光火，连燕狂徒也生气了。
&ldquo老夫以少林、武当的武功，尚非五老之敌，小小一个朱顺水，能有什么作为！&rdquo 萧秋水遇到需要坚持的原则时，绝不作任何退让，这与他平时谦逊有礼待人，判若两人：&ldquo朱大天王的武功，当然难及前辈项背，只是前辈您是以己身功力，发挥一般少林、武当之武技，而朱大天王却精研少林、武当二派武功已久，他的功力远不如前辈是一回事，但深谙少林或武当的武技，再将不足之武功加以发挥，要破少林、武当，实非难事&hellip&hellip&rdquo 地眼大喝了一声，&ldquo黄口小儿，目无尊长！&rdquo 燕狂徒生平最护短，本来听萧秋水的话，已觉有理，朱顺水的武功，虽远不及自己，但若此人精研两派武功，再用来打击两派，实比自己以精深内功来使两派粗浅武技来得强大，未尝不可能歼毁武当、少林二派，不可不防！ 他念及此，便也向地眼喝道：&ldquo黄口小儿，目无尊长！&rdquo 他的年纪比地眼大，而且武林中的辈份更比地眼高，地眼大师向萧秋水吆喝，他则向地眼吆喝，实在十分讽刺，而且这一声喝，同样八个字，两人功力、可大大不同，只震得地眼大师如同雷殛，双眼发直，若是燕狂徒以当年三声断喝震毙大永老人的功力，这一声巨喝，至少可以震晕地眼。
五老互相望望。
卓非凡毕竟是现场中武当表率，他觉得自己非说话不可了，便道：&ldquo萧少侠认为以武当可破少林，以少林亦可破武当？&rdquo 萧秋水点头道：&ldquo卓大侠，一个人若兼得两派所长，以博击浅，知敌长短，确能较易取胜的。
&rdquo 卓非凡淡淡道：&ldquo萧少侠是说，朱大天王朱顺水，他能做到这点？&rdquo 萧秋水即道：&ldquo是。
&rdquo 卓非凡冷笑道：&ldquo那萧少侠又从何证实此事？&rdquo 一时众皆以为然。
萧秋水在江湖上跟朱大天王敌对的事，人人有所风闻。
然而萧秋水又从何得知朱大天王熟习武当、少林二派武功？ 萧秋水平静地道：&ldquo因为我学了朱
&rdquo 卓非凡苦笑道：&ldquo在下这次来，也是想拜会抱残神僧，只是连地眼大师也数十年未见神僧，实不知他还在不在世间&hellip&hellip&rdquo 燕狂徒嗒然道：&ldquo若他不在，我的话武当算有人听了，但少林却又有谁听？&rdquo 地眼大师凑前一步，正待发作，但回心一想，燕狂徒武艺高强，得罪不得的，只好强忍怒气，道：&ldquo阿弥陀佛，有什么事，燕前辈只管说，老纳还作得了主。
&rdquo 燕狂徒冷冷地道：&ldquo你作得了主？你本是南少林的僧人，而今北宗树倒猢狲未散，你赶快跑来这里，要自立为宗主，可谓不自量力之至，少林僧人不说话，我可说得！我就是瞧不顺眼！&rdquo 地眼登时只有吹胡子突眼珠的份儿，明知武功奈何他不得，出手只自取其辱，给他这一番抢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卓非凡身为少林朋友，实瞧不过去，轻咳一声，又道：&ldquo燕前辈，地眼大师是一宗之主，亦是有道高僧，先生如果给在下面子，当然更应尊重大师方是。
&rdquo 燕狂徒斜睨了他一眼，道：&ldquo你的儿子好卑鄙，你的人倒不赖！&rdquo 提起卓劲秋，卓非凡心里一阵沉痛，叹道：&ldquo犬子在擂台种种劣行，我亦有所风闻，他已遭报应&hellip&hellip唉，都是我教养无方之过。
&rdquo 燕狂徒点点头道：&ldquo先不谈你儿子，谈谈正事。
你们少林、武当，再不联合，只怕祸亡无日了。
&rdquo 此语可谓&ldquo危言耸听&rdquo已极，众皆动容。
地眼冷笑了一声，燕狂徒厉声道：&ldquo你有话要说，不会用嘴巴说么？却用鼻子来哼，就算牛也不能用鼻子来吃草呀！&rdquo 地眼给他一轮又一轮叱喝，实在难以抵受，骂道：&ldquo你自恃武功高强，就骂得人么！老衲高兴用鼻子说话，你管得着！&rdquo 燕狂徒倒是一笑，道：&ldquo嗳，对了，这还倒有点掌门人的威势。
&rdquo便不去理会他，径自向卓非凡道：&ldquo你们武当的武功，要学少林的；少林的武功，也要向武当公开，如此才可免此大劫。
&rdquo 就算燕狂徒这番话说出来，在场的人明知是对的，只怕也难以听得进去。
少林和武当，虽然友好，但毕竟各有渊源，是两大派系，而且时有明争暗斗，因同是出家人，多为世外高人，故不致演变成其他帮派私斗血流成河事件，但也不无冲突，更是谁也不服谁的，两派人物，早有心使门户声势壮大，压过对方；而今燕狂徒这一说，两边的人，脸上都呈尴尬之色。
卓非凡干笑一声：&ldquo燕先生言之有理，少林武功，博大精深，武当该当好好学习才是&hellip&hellip我也常向地眼大师请教少林外家功力法门，得益非浅&hellip&hellip不过嘛&hellip&hellip若将两家武功公开切磋，恐伤感情&hellip&hellip若交换练习，练功要门，又大相径庭，恐画虎不成反类犬，贪多嚼不烂，乃是习武大忌&hellip&hellip&rdquo 燕狂徒叱道：&ldquo胡说，闭门造车，拘泥不变，搞小集团，气狭心窄，才是习武者大忌！ 武当功夫，重内家修为，多走阴柔一路，当然也有外家纯阳的功力修为；少林者侧重于外家武功，走阳刚一脉，内家功夫呼吸打坐，虽有兼修，但仍不离硬功的路子。
你们二派，正可互相参照，互为奥援！&rdquo 卓非凡听了这一番话后，大为所动，但江湖武林的派系观念，岂能在一时三刻间便能消解？卓非凡当下道：&ldquo前辈好意，在下心领，少林、武当，本就守望相顾，又何需在武功上刻意求功呢&hellip&hellip&rdquo 燕狂徒截断冷笑道：&ldquo守望相助？在长坂坡上，众目睽睽下，武当、少林为了个&lsquo神州结义&rsquo盟主之位，争得个头破血流。
&rdquo说着用手一指地眼，又回指卓非凡，道：&ldquo他弟子、你儿子，两人打得不亦乐乎，叫天下英雄笑脱了大牙&hellip&hellip这叫互为照顾么！嘿，嘿！&rdquo后面两下笑声，不仅不象笑声，反而象狠狠地骂了两声。
卓非凡道：&ldquo我们两派子弟中，确有争强斗胜的，疏于管教&hellip&hellip但两派武功，基础不同，而且各有渊源，同时并学，可能弄巧反拙！地眼也道：&ldquo少林是少林，武当是武当，两派可以共同御敌，但再友好也不能将武功交换！&rdquo 燕狂徒冷笑道：&ldquo有什么不能？&lsquo四象八卦阵&rsquo，若加个&lsquo十八罗汉&rsquo和&lsquo两仪剑阵&rsquo，就未必困我不住！&rdquo 这一句话倒说得卓非凡乍然一醒，心想：说得倒也有理！他一直为&ldquo两仪剑阵&rdquo的威力不够和&ldquo四象八卦阵&rdquo的漏洞而苦恼，殚精竭智，也想不出办法来改善，以为已到了阵法的极限，燕狂徒这般一提，他倒是如同电殛，全身一震，只是传统的派别观念依然太深，脑子里乱烘烘的，仿佛先辈高手的声音都在喊道：不可能的！怎可能呢！武当的武功，怎可参证于少林！ 这时地眼道：&ldquo不能！绝对不可能！佛道异途，怎可混为一谈！&rdquo佛道妙谛，自是不同，所练法门，以及过程目的，自是大相违背，燕狂徒火样般的眉毛一扬，道：&ldquo不同？&rdquo 忽然呼地一掌劈出！ 这一拿推出时，手掌陡然肿大一倍余，而且隐透紫红，在旁的天象失声呼道：&ldquo大手印！&rdquo这密宗&ldquo大手印&rdquo功夫，已让禅宗少林练到了炉火纯青，但燕狂徒这一招使来，更是登峰造极，却不知燕狂徒怎学得来？ 地眼大师对燕狂徒甚惧，但&ldquo大手印&rdquo是少林武功，他自问尚破得了，当下嗖地一声，&ldquo参合指&rdquo指劲破空弹出。
掌心之处，正是&ldquo大手印&rdquo的练功罩门，只要射破掌心，&ldquo大手印&rdquo不攻自破，就在指风就要射到燕狂徒的手心之际，燕狂徒手腋的袖袍，忽然卷扬起来。
这袖裾激扬，如波浪一般，刹那间已将&ldquo参合指&rdquo消解于无形。
这次大风道人禁不住脱口呼道：&ldquo千山重叠！&rdquo 原来从武当山南岩宫上跳望，可谓千山重叠，而武当派张真人将一般内息，随着峰势运转，大可以阵势压敌，小亦可以一击一拂之力应用之。
燕狂徒以袖风将&ldquo千山重叠&rdquo使得绵延无尽，便是这种绝学之上乘。
燕狂徒以&ldquo千山重叠&rdquo，引去&ldquo参合指&rdquo的纯力，地眼眼见燕狂徒掌已及胸，他毕竟是一代宗师，猛一吸气，胸膛竟瘪了下去，燕狂徒这一掌便告击空。
燕狂徒双腿瘫痪，无法追击，由于他生得十分雄壮高大，坐起来也可击到对方胸部。
只见燕狂徒易掌为爪，赫然竟是少林派的&ldquo金刚佛爪功&rdquo！ 地眼这下避不过去，胸前衣襟，便给抓住；地眼是什么人，低头一偏，便以光头顶了过去！ 地眼大师的&ldquo铁头功&rdquo，可不是一般的&ldquo铁头功&rdquo，别人最多只能开碑裂石，他却可以碎断剑锋！ 那时剑锋正刺往他的脑门去！ 握剑的人也绝未料及地眼的头并未穿窟窿，反而是剑崩了口！ 当时握剑的人是齐公子！ &ldquo四指快剑&rdquo齐公子！ 连齐公子的快剑也被地眼大师的头一头撞断过！ 但他这一次，的确是撞中了燕狂徒的肚子！ 可是那不象肚子，却象一团棉花！ 这团棉花却吸住了他。
他猛然想起，武当有一种内功叫做&ldquo九转玄功&rdquo，能够练到了全身各个部位。
柔软自如，而且能借别人之力生力，反击对方。
可惜这时他已快要窒息了。
只听到燕狂徒的声音道：&ldquo是不是？少林加武当，是不是比少林或者武当好得多了？&rdquo 说完之后，地眼就觉头部一松，终于又吸着了空气，没真的晕过去。
这时少室山上的和尚与道士，全都震讶于燕狂徒的盖世神功。
只有燕狂徒自己心里，有一阵凄然，因为他发觉自己的功力，真个大不如前了。
萧秋水也有些感觉得出来，虽然燕狂徒博学精微，以少林、武当的武功三两招使制住了地眼神僧，但是这比起昔日在擂台下燕狂徒的三声大喝，震死大永老人，真不可同日而言。
卓非凡道：&ldquo前辈神功绝世，还请前辈点拨在下几招。
&rdquo说着刷地拔剑，斜架于肩胸之前，动作十分潇洒利落。
燕狂徒笑道：&ldquo你不服气？&rdquo 身子忽平平升了起来。
燕狂徒升起了六七尺高，笑道：&ldquo闻说&lsquo剑若游龙&rsquo卓非凡，最高的是剑法，然后是轻功，第三种功夫还不知道，我就跟你比轻功、比剑法！&rdquo &ldquo比轻功？&rdquo卓非凡瞟了他的双腿一眼，诚恳地道：&ldquo以剑法决胜负便好了。
&rdquo 燕狂徒笑道：&ldquo你是怕我双腿不能动，比不过你？&rdquo 卓非凡不卑不亢地道：&ldquo若前辈双腿自如，在下自然不是对手。
&rdquo 燕狂徒大笑道：&ldquo好，好，你不想占我的便宜&hellip&hellip但你可曾听说过，少林派有一种轻功，叫做&lsquo一苇渡江&rsquo？&rdquo 地眼好不容易才透过一口气，闻言又变色道：&ldquo&lsquo一苇渡江&rsquo只是敝派其中一招名称，哪里是什么轻功？&rdquo燕狂徒摇首道：&ldquo那你的见识，未免太窄了。
如果天正在，他就会知道，&lsquo七十二绝技&rsquo外，轻功便要以&lsquo一苇渡江&rsquo见长。
&rdquo他一面说着，一面就运功力；在关庙，他就是因真气走岔了，所以无法使出&ldquo一苇渡江&rdquo来，险些吃了大亏。
待他功力运行了一转，神功斗发，便道：&ldquo你不信么？我试给你看！&rdquo 倏然纵身扑向卓非凡。
卓非凡大惊，蓦然一掌拍出。
他出掌轻忽，但变幻莫测，暗蓄强劲，实得武当内家拳的精萃。
燕狂徒忽然半空一折，掠向一名僧人，在间不容发从容闪过卓非凡一掌。
那僧人是少林的高手，摸杖便砸，但一杖砸下去，才警觉自己手中已没有了禅杖。
禅杖不知何时已被夺去。
燕狂徒并没有对付他，却用禅杖一点地，又扑向卓非凡。
卓非凡正想拔剑，禅杖尾已敲向他右腕&ldquo内关&rdquo穴去。
卓非凡不及拔剑，唯有飞退。
燕狂徒大笑一声，&ldquo登&rdquo地一响，禅杖折而为二，他左手执杖首，依然追击卓非凡腕穴&ldquo外关&rdquo，右手持杖尾，往地上又是一点，直追而去！ 卓非凡的轻功叫做&ldquo千里不留痕&rdquo，一旦使出来，快如急烟，嗖地直溜了过去，跃过庙墙，直入寺中，左穿右插，未撞上一物。
他逃得快，燕狂徒却追得更快。
他双腿虽不能行，但每次借杖尾之力一点，即能赶上，他右手禅杖，始终不离卓非凡手腕穴道三寸之遥，卓非凡也一直未能将剑拔出来。
两人一进一退，无疑是等于较量起轻功来。
只是其他的少林、武当子弟，在后面无论怎样追赶，都是望尘莫及。
两人一追一逃，到了一处院子，这里是一般下等做粗重工作、不入禅房的闲杂和尚居处，这些和尚一般来说，不是犯了戒规，就是顽冥不灵，或垂垂老矣，或痴呆愚骇，所以这里便是他们自生自灭的地方。
当燕狂徒和卓非凡一先一后掠进来时，大部分僧人，都停下了手边的工作，见两个人如蝴蝶飞来飞去，直是差愕难解。
只有四五个又老又瘪的干瘦老头儿，径自在浇水淋花，挑粪劈柴，对场中两人的轻功，宛似未见。
无论卓非凡如何腾挪闪移，都无法逃脱燕狂徒的紧迫不舍。
他的内功纯厚，迄此也不免有些急促了，但燕狂徒一点也不气喘。
他只把拐杖轻轻一点，立即就能借力飞跃，而且控纵自如，丝毫不耗力气。
他现在才知道少林&ldquo一苇渡江&rdquo的出神入化。
&ldquo少林派的内家借力打力，真正发挥时，以佛彻道，觉迷为悟，比武当的内家罡气还能持久，你这可知道了吧？&rdquo燕狂徒一面追击，一面说话：&ldquo我因不耗力，才能说话，你武当内家气息，可能做到这点？取他人之长以补已短，怎能坐井观天！&rdquo 卓非凡汗涔涔下，眼角忽瞥见一青年已在院里一个角落，看着自己，他认识这青年便是在寺门外，跟燕狂徒一起来的，心中不禁一凛，怎么这青年的轻功比自己还利害！他素来谦冲，但内心颇为自负，今才知&ldquo天外有天、人外有人&rdquo这句话，胆意一挫，燕狂徒的杖尖使打中了他上臂的&ldquo臂儒穴&rdquo。
燕狂徒一击即中，一中便收，又坐了下来，将双杖一丢，笑道：&ldquo我点你穴道用的是什么武功？&rdquo 卓非凡神色惨然道：&ldquo是武当派&lsquo三十九桥齐点头&rsquo。
&rdquo 原来武当计有八宫、二观、三十六庵堂、七十二岩庙、三十九桥、十二亭、二十七峰等胜景，适才燕狂徒施的就是&ldquo三十九桥点头&rdquo的点穴法一指将他封住。
燕狂徒一笑，隔空嗖地一指，将卓非凡臂上穴道解开，道：&ldquo这是&lsquo参合指&rsquo。
&rdquo 这时部分少林、武当高手，已然赶到，气喘咻咻的看场中情形，卓非凡虽然潇洒不凡，也不免勘不破这点，当下将头一昂，向燕狂徒抱拳道：&ldquo前辈武功，实远胜在下，但少林武当二派的武功，各有其宗，万万不可混在一起。
&rdquo 燕狂徒怒道：&ldquo瞧你还算个聪明人，怎么如此糊涂！要怎样你才能相信&hellip&hellip拔你的剑吧！&rdquo 卓非凡端然道：&ldquo在下纵然拔剑，也断非前辈之敌&hellip&hellip这一场不必比了。
少林武当的武功，只要苦练，便成大器，今日若少林和敝教掌门尚在，便不致令前辈失望了。
&rdquo言下之意是，我的武功不及你，但并非武当、少林的武功不如你，若天正、太禅在，就不致如此一败涂地了。
这番意图，燕狂徒自是听得懂，而且听得怒不可遏。
这时大部分的僧道，已赶了过来。
燕狂徒咆哮道：&ldquo难道你们真的要等别人率先融会贯通你们两派武功，过来杀了你们，才能觉悟！&rdquo 只见僧道们个个神色冷然或木然，或讥诮之色，或惶恐之颜；卓非凡淡淡地道：&ldquo少林、武当二派武功深远广博，举天之下，只怕除前辈之外，又有谁能尽学？前辈是杞人忧天了。
&rdquo 一人懒洋洋地道：&ldquo何止是杞人忧天，简直是胡说八道。
&rdquo 又一人粗声粗气地道：&ldquo何止胡说八道，是痴人说梦话。
&rdquo 又一人苍浊的声音道：&ldquo何止痴人说梦话，简直是满口胡柴！&rdquo 又一人急急忙地道：&ldquo不是！不是！是乱吹法螺！是乱吹法螺！&rdquo 又一人淡淡闲闲地道：&ldquo我说都不对，是吹牛皮，吹大气！&rdquo 说话的是五个和尚，看来耳又耷、人又老，眼睛都老得快睁不开了，驼背哈腰，显得痴愚无比，燕狂徒却整个人沉静了下来，象冷硬的岩石一般地，他问：&ldquo谁是抱残？&rdquo 此语一出，众皆大震。
抱残是寺中高僧，辈份犹在死去的天正之上，但已足有数十年未现法踪，难道竟是在这做下滥粗作的杂僧？ 只见一个老人，双手正合抱着一捆柴，道：&ldquo抱残？我是抱满怀冰雪啊！&rdquo 燕狂徒双目似毒剑一般地盯着他，道：&ldquo你是抱雪？&rdquo 那僧人哈哈大笑，便是不答之答。
另一个僧人却道，&ldquo抱残？何必一定要抱残？老袖抱月，可不可以？&rdquo 燕狂徒的态度居然十分庄重，道：&ldquo可以。
&rdquo 另一个僧人道：&ldquo他叫抱月既然可以，我叫抱花当无问题了？&rdquo 燕狂徒也答道：&ldquo没有问题。
&rdquo 又一个僧人道：&ldquo他无问题，那我叫抱风，不会惹着你吧？&rdquo 燕狂徒便道：&ldquo不会。
&rdquo 剩下一个又老又懒又疲又矮的白胡子老僧叹道：&ldquo既有&lsquo风花雪月&rsquo，那老僧只好是抱残了。
&rdquo 燕狂徒道：&ldquo风花雪月，到头来还是要凋残的。
&rdquo 抱残眯着眼睛道：&ldquo红尘俗世，又有哪样不凋不残的？要残的&hellip&hellip总是要残的。
&rdquo 燕狂徒和&ldquo风花雪月残&rdquo五僧的对话，吓坏了一众僧侣道士。
原来抱残一代，是天正大师的师叔伯辈，在少林位份甚高，跟燕狂徒是属同一时代。
这现下的&ldquo怀抱五僧&rdquo，是当年之时，咤叱风云，少林派中五大高僧，如今隔了数十年，居然未死，却还在寺中浇花淋水，一念及此，不少曾对这五个看来又老又聋又哑又没用的颐指气使、吆喝斥骂的管事僧人，都吓得双腿不住打哆。
燕狂徒知这五老非同小可，而今自己双腿不便，又武功减半，实不可轻敌，但他生平素来好胜，敌强愈强，当下依然故我，道：&ldquo没想到你们五人居然还没死。
少林寺的实力，可不能轻视啊。
&rdquo 抱残懒洋洋一笑道：&ldquo岂止少林而已？武当九疑、九死、九生三人，也不是一样没死！&rdquo 卓非凡一听，几乎喜得跳了起来，颤声问：&ldquo神僧说的，可是真的？&rdquo原来卓非凡的武功，直接由大师兄守阙指点。
他入门较晚，悟心奇高，才有今天名誉地位。
他却知除了太禅之外，武当先辈中还有当年五大长老，其中铁骑、银瓶已死，却未料九生、九死和九疑&ldquo三九真人&rdquo尚在人间！ 他本来正深恐自虑，武林危局日艰，自己无法独承大任，而今知派内尚有这等高人活着，不禁放下心头大石，狂喜不己。
燕狂徒冷冷笑道：&ldquo看来两派留下来的高手，倒还不少，我算是白来了。
&rdquo 抱残道：&ldquo施主请便，老纳不送。
&rdquo 燕狂徒用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返身用手一拍地上，便要撑跃离去，忽听萧秋水急道： &ldquo前辈！&rdquo 燕狂徒不耐烦地道：&ldquo什么事？咱们狗拿耗子，还多说些什么！&rdquo 萧秋水道：&ldquo前辈不能走！难道眼睁睁让那朱大天王得逞么？&rdquo 燕狂徒也奇道：&ldquo得逞什么？&rdquo 萧秋水道：&ldquo前辈所料不差，朱大天王已兼而学得了少林、武当两派之长，如果两派再不奋发深研，恐怕日后就会为朱大天王所趁。
&rdquo 抱残淡淡瞥了萧秋水一眼，问：&ldquo小子是谁？&rdquo 燕狂徒冷笑道：&ldquo什么小子，他就是萧秋水。
&rdquo 怀抱五老齐齐哦了一声，合什唱偈：&ldquo阿弥陀佛。
&rdquo众僧都吃了一惊，这个萧秋水虽崛起不到五年，但名头甚响。
卓非凡心里也忖道：难怪这青年轻功那么好，原来是萧秋水！ 抱残懒洋洋地道：&ldquo闻说萧少侠武功为人，都称上品，但这信口开河的话儿，还是少说为妙。
&rdquo 萧秋水急道：&ldquo大师，晚辈所说，句句是实&hellip&hellip&rdquo 抱残当即打断道：&ldquo朱大天王手下，的确不乏少林、武当破教出门的叛徒，朱大天王从中学得一些，那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rdquo 抱月笑道：&ldquo就算是燕先生的几下子，也是仗着武功高强，若单止用少林、武当的武功，只怕要制住我们几个老骨头，还难得很哩，更别说朱顺水那几下三脚猫功夫了。
&rdquo 萧秋水直是摇头，正要辩驳，燕狂徒却霍然回身，冷笑道：&ldquo衡山一战，五位忘了么？&rdquo 抱雪淡淡地道：&ldquo没有忘。
三十年前，衡山一战，老衲师兄弟五人，确是败在先生手下。
但四师弟说的没错，若论少林武当武艺，燕先生却还未必是老僧五人之敌。
&rdquo 燕狂徒一生好战好胜，当下冷笑道：&ldquo口说无凭，何不试试？&rdquo 那五人见燕狂徒要动手，脸上都露出一种很奇怪的神情。
这神情既似惊喜，又似期待，亦是十分茫然。
抱残道：&ldquo终于要动手了。
&rdquo 抱花道：&ldquo好久没动过手了。
&rdquo 抱风道：&ldquo今番不动手，他日只怕没对手了。
&rdquo 抱月道：&ldquo燕先生值得我们动手。
&rdquo 抱雪道：&ldquo我们正好试试&lsquo怀抱天下&rsquo。
&rdquo 燕狂徒不理会他们说些什么，双手一展，两股白茫茫的劲气，隔空狂飙般涌了过去！ 在一旁的天象，大吃一惊，因为他认得，这白茫茫的掌劲，就是他在少林年轻一辈中，唯一练得的而且最骄人的&ldquo大般若禅功&rdquo！ 燕狂徒如何练得？ &ldquo大般若禅功&rdquo是佛门正宗，罡劲未到，劲风疾起，五老如急风中的飞絮一般，摆动不已；倏地五人一齐出掌，五道不同的劲气，硬生生将白茫茫的罡气抵住。
但是燕狂徒盘膝的身子，却平平向五人掠了过去。
五人脸色凝重，一齐坐下，平平出掌，缓缓推出。
燕狂徒也平平降落下来，双掌依然平推而出。
燕狂徒双掌的白茫茫罡气，与五老淡黄色的掌力，宛若一道墙一般，各不相让，而五老与燕狂徒，就隔着这一道墙。
掌劲的墙。
燕狂徒以一敌五，但白茫茫的掌力，丝毫不显低弱，反呈高涨。
六人僵在那里，中间一团厚厚的气墙。
燕狂徒须发俱张，五人如同朽木。
然而他们彼此都望不见对面。
一张叶落下，无数张枯叶落下。
深秋的枫叶，原已深红，忽全失去生机，片片落下。
落叶飘近气墙时，忽然粉碎于无形。
这是什么杀气，竟连飘若无物的树叶，也粉身碎骨？ 就在这时，抱残稍稍震动了一下。
接着抱月也颤动了一下，然后是抱风、抱雪、抱花&hellip&hellip都稍动了一下。
白墙的压力，忽然减轻。
五老的&ldquo大金刚掌力&rdquo，立时推进。
但这一推进，如坠深渊。
无底的深渊。
五老脑子里同时想起武当派有一种登峰造极的内功，叫做&ldquo弱水柔易九转功&rdquo。
这种功力源自&ldquo道德经&rdquo中的一段话：&ldquo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其无以易之。
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无不知，莫能行。
&rdquo 五老所发生的至刚掌劲，一齐被吸住，宛若掉入泥淖之中，不能自拔。
然后燕狂徒忽十指急弹，如狂潮一般的指风，自四面八方包围，将他们吞噬。
自古以来只有以众围寡，燕狂徒却以一人功力，反柔为刚，以弱胜强，包围五大少林高手。
却在这决定胜负的刹那，五老的掌力倏然变了。
他们骤然撤去了掌力。
在这狂潮如万涛排壑之际，居然撤去掌力，是极端荒谬的事，虽则撤去掌力，确能使掌力不致连人带身而&ldquo泥足深陷&rdquo。
只是五老撤去掌力的同时，大张双手，展开怀抱。
燕狂徒以少林&ldquo阿难陀指&rdquo压击，：忽遇到一种至大至刚的功力，&ldquo阿难陀指&rdquo就消失于无形。
地眼忽然叫道：&ldquo怀抱天下！怀抱天下又重现少林了！&rdquo &ldquo怀抱天下&rdquo是什么，只怕知道的人已不多。
地眼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南宗少林主持和尚大师曾对他说过：&ldquo少林正宗禅功之中，以&lsquo怀抱天下&rsquo，天下万御，但当今之世，只怕难有此绝世才华的人练成。
&rdquo 当时地眼不服，便问道：&ldquo连方丈师兄也不成？&rdquo 和尚大师摇首道：&ldquo不成。
&rdquo 地眼大师又问道：&ldquo那么北宗方丈呢？&rdquo 和尚大师当时这样说：&ldquo天正师兄，才华卓绝，当今少林之中，唯他一人可以练成，怕也要在三十年后了。
&rdquo 地眼闻言一震道：&ldquo三十年后？那时纵然练成，恐怕也&hellip&hellip&rdquo 和尚大师知他要说什么，当下接道：&ldquo年老力衰，精力不足也是在所难免的事&hellip&hellip除非是有同等才华功力的人，共四人以上，可望在二十年内练成&hellip&hellip但普天之下，又哪有如许人&hellip&hellip地眼大师未真个见识过&ldquo怀抱天下&rdquo的神功，他在少林，已算是识多见广，其他的人，还是初闻&ldquo怀抱天下&rdquo的名字！这&ldquo怀抱天下&rdquo一出，燕狂徒就变了脸色。
他双掌往地上一拍，跃开。
这时五老的双目，一齐睁了开来，精光暴射。
瞧他们的脸色，也不知是欣喜，还是失望。
他们的&ldquo怀抱天下&rdquo禅功，确实破了燕狂徒少林、武当合并的武功。
他们理当高兴才是。
只是燕狂徒的武功，也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ldquo怀抱天下&rdquo的破解已立，反击未至，燕狂徒却说走就走，脱离了禅功的范畴。
说走就走，这是何等绝世的功力，&ldquo怀抱天下&rdquo，又焉困之得住？燕狂徒虽未被&ldquo怀抱天下&rdquo击倒，但确实给这无限禅功击退。
他撤出神功的包围，是用了他的&ldquo玄天乌金掌&rdquo，击在地上，发出反震，以地面之力虚接了&ldquo怀抱天下&rdquo的实击，以借力退身来引开了&ldquo怀抱天下&rdquo的虚击，始能逃过一劫。
他此际若再出手，一番苦战，未尝不能败&ldquo怀抱五老僧&rdquo。
但他知道他已败了。
自己要以本身功力，使出少林、武当武功来胜过五老，胜不过，而使其他武功，便算败了。
燕狂徒一生难得一败，但败了绝不赖。
何况他已证实了一切事，五老已将少林武功，练得出神入化，真有高手以少林、武当二派功力来袭，少林也有实力，足可抵挡得住了。
连他也取之不下，何况他人！ 少林既然可以，武当自也有充分的潜力。
证实了这点，燕狂徒已不觉有再战下去的必要。
五老犹自怵心于燕狂徒宛若神人的盖世奇功，他们却不知道燕狂徒的功力，因身体一再受重创，已大打折扣，不复当年了。
否则焉知少林加武当的长处，真的不是少林武功精练的对手？这就很难说了。
良久。
抱残终于叹道：&ldquo人称燕先生是武林第一奇人，此言的确不虚。
&rdquo 燕狂徒却沉着声道：&ldquo我没什么，少林的功夫，确实很了不起，好象还有几种秘技，迄今还未有人学会，正该有人好好精练。
&rdquo 这句话无疑等于承认了：只要精研少林武功，即可无惧天下。
得燕狂徒赞誉，连忘尘物外的老僧，也不禁微动喜容。
抱月道：&ldquo少林武功，确实该好好练习，每一种武功，都可以无止境。
&rdquo 在一旁的少林天象，心中暗忖：这番得以大开眼界，但自己所练的&ldquo大般若禅功&rdquo，不是据说有十八层境界可以修习吗？而自己只达第三层界限而已，何不继续苦习上去？据说&ldquo大般若禅功&rdquo练到巅峰时，可以练成&ldquo龙象般若禅功&rdquo，每一掌击出，皆含一象一龙之功哩&hellip&hellip 这一番思索，以及数十年汗血苦练，使得他日后终于成为一代少林武学宗师。
就在他如此寻思着时，武当派的大风道人也在沉思：武学境界如此艰博，若不寻蹊径，如何能成为第一流的高手呢？确是要在这荆棘漫漫长途中，想些捷径才好。
&hellip&hellip这一般想法，使得这出身名门正派的人物，心思逐渐倾向邪恶&hellip&hellip 就在这时，一人大声道：&ldquo五位大师，神功卓绝，但朱大天王，却另有破法！&rdquo 说话的人当然是萧秋水。
这次不但&ldquo怀抱五老&rdquo大为光火，连燕狂徒也生气了。
&ldquo老夫以少林、武当的武功，尚非五老之敌，小小一个朱顺水，能有什么作为！&rdquo 萧秋水遇到需要坚持的原则时，绝不作任何退让，这与他平时谦逊有礼待人，判若两人：&ldquo朱大天王的武功，当然难及前辈项背，只是前辈您是以己身功力，发挥一般少林、武当之武技，而朱大天王却精研少林、武当二派武功已久，他的功力远不如前辈是一回事，但深谙少林或武当的武技，再将不足之武功加以发挥，要破少林、武当，实非难事&hellip&hellip&rdquo 地眼大喝了一声，&ldquo黄口小儿，目无尊长！&rdquo 燕狂徒生平最护短，本来听萧秋水的话，已觉有理，朱顺水的武功，虽远不及自己，但若此人精研两派武功，再用来打击两派，实比自己以精深内功来使两派粗浅武技来得强大，未尝不可能歼毁武当、少林二派，不可不防！ 他念及此，便也向地眼喝道：&ldquo黄口小儿，目无尊长！&rdquo 他的年纪比地眼大，而且武林中的辈份更比地眼高，地眼大师向萧秋水吆喝，他则向地眼吆喝，实在十分讽刺，而且这一声喝，同样八个字，两人功力、可大大不同，只震得地眼大师如同雷殛，双眼发直，若是燕狂徒以当年三声断喝震毙大永老人的功力，这一声巨喝，至少可以震晕地眼。
五老互相望望。
卓非凡毕竟是现场中武当表率，他觉得自己非说话不可了，便道：&ldquo萧少侠认为以武当可破少林，以少林亦可破武当？&rdquo 萧秋水点头道：&ldquo卓大侠，一个人若兼得两派所长，以博击浅，知敌长短，确能较易取胜的。
&rdquo 卓非凡淡淡道：&ldquo萧少侠是说，朱大天王朱顺水，他能做到这点？&rdquo 萧秋水即道：&ldquo是。
&rdquo 卓非凡冷笑道：&ldquo那萧少侠又从何证实此事？&rdquo 一时众皆以为然。
萧秋水在江湖上跟朱大天王敌对的事，人人有所风闻。
然而萧秋水又从何得知朱大天王熟习武当、少林二派武功？ 萧秋水平静地道：&ldquo因为我学了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