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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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搁下书,瞥了眼窗外那盯着饼垂涎欲滴的砚书,便改口道,“你们分了吃吧。

    ” “谢九哥儿!”砚书一蹦三尺高,与门上那童子坐在那廊下台阶,一人一个,俩童子吃得头也不抬,一时满院子饼香。

     香气扑鼻,谢祁鼻尖动了动,但很快,眼前又闪过了那天夜里,姨父听见他的叫嚷推开门那一瞬间,灯火涌了出来,照亮了地上一滩鲜红血迹,积得水洼一般,自表姐的衣裙下洇开。

     砚书个矮,没怎么瞧见,谢祁却看得真切。

     他又没了胃口,还有些作呕。

     表姐与他尽管仅有几面之缘,幼时他到陈州小住,那时还不及七岁,无男女之别,表姐便领着他四处玩闹,陈州的庙会、集市、百戏不知看了多少,记忆中她应当是个性子极活泛的女子。

     听姨父那晚的只言片语,她只怕是已有身孕,私奔未果又被姨父抓了回来。

    她虽有不爱惜自己、自私自利的错处,或许也不该被这般残忍打死可是姨父惩治她,似乎也是为了崔家其他女儿的名声着想,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应当可怜表姐,还是应当跟姨父一般唾弃她。

     表姐凄厉地喊出来那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何我的婚事却从未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让他心里总有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难受。

     他叹了口气,站起来,将窗子关上。

     只剩无忧无虑又没心没肺的砚书与那门上童子吃了个肚圆,还瘫在游廊擦得光洁的地板上感慨:“这烙饼西施果然名不虚传啊!” “怨不得三哥儿巴巴使了人送来!” “九哥儿没胃口,倒便宜了你我,嘻嘻。

    ” 沈渺与济哥儿、湘姐儿回了杨柳东巷,正好遇上推车出来的顾屠苏,他帮沈渺抬了桌子,还责怪她怎么不等他过来。

     “今儿卖得快,索性自己抬回来了。

    ”沈渺淡淡笑了笑,“往后日子还长,总不好日日耽搁你,那我成什么人了?顾二哥,你回吧。

    ” 顾屠苏跟着到了沈家后门,沈渺把桌子接过,道谢后便关了门。

    他只能止住了脚步,默默抬眼看了看沈家刚刚垒好的新院墙。

     沈家这新墙与其他家的粉白墙不同,为了省银钱,是用石块混三合土垒的,也没有再用腻子粉刷,显得古朴而简单,但造得比寻常院墙还高了不少,顶上还插满了尖锐的碎瓷片。

     院门也极厚实,门上的树纹舒展而美丽,又刷了三层漆,油亮油亮的。

     前几日沈家还是一副荒草萋萋的废墟,大姐儿回来也不过四五日,已然大变样了。

     原来还担心她一个小女子不能撑起门户,如今看来,倒是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