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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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得黄裳笑起来。

    顷刻却又烦恼不已。

    关于后母的种种传说她从中外故事里都读到了不少,没想到终有一天这故事会落到自己身上,让自己做了故事中那受苦受难的女主角。

    她把这挂虑对姑姑说了,姑姑也无法,只劝说:“那是大人的事,总不成叫你父亲就此不娶,不老不小的,屋里没个女人也不成话。

    ” 黄裳想说,怎么没女人,家里不是还有两个姨奶奶吗?可是她终究没问。

    虽然不大清晰,可是她也多少知道点,姨太太是不能算人的,同佣人、同家里的汽车一样,都只是一种需要,一种排场。

     后来孙佩蓝进了门,第一件事便是重申秩序,建立声威。

    自己端坐在大堂里,召集了全家老小,命令全体跪着听训,长篇大论地说:“以前这家里没个主事的,由得你们作威作福,没大没小,把少爷小姐都带得没了规矩。

    这都不去说他了,实在是没人管教。

    但是现在,既然有我在这里,断乎不许再有乌七八糟的事情发生。

    有谁眼中没有主子,不要说是有头脸的管家姆妈,就是三五代的老人,也都说不得了,统统该罚则罚,到时候可不要说我不敬老不给面子,别以为我是新进门的就拉不下脸来。

    ” 下人们吃了新奶奶的下马威,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

    崔妈和林妈私下里小声嘀咕:“以前只道太太厉害,现在才知道太太其实是傻,一味儿地讲究什么文明秩序,恨不得手把手儿给每个人上课教字。

    看看这一位,那是实打实地抢权,说动手就动手,说撵人就撵人的,哪里用得到讲?” 从此黄裳姐弟便跟着遭起殃来,隔三岔五地被挑个错儿罚饭罚站的。

    黄裳虽然自小母亲不在身边,可也是呼奴唤婢锦衣玉食地长大,何时受过这样的苦楚,又生性倔犟不服输的,免不了便同继母时有口角。

    孙佩蓝以她不尊长辈为由,动辄请出家法来,大行教育之功。

    黄家麒因是新婚燕尔,正同新夫人如胶似漆的,又听她说“我新进门,若是不早早立下规矩来,以后这继母难为,就更没站脚的地儿了”,便一切都交她做主,哪里管得了儿女死活。

     一次黄裳学校里要做手工,向孙佩蓝讨白布白线。

    孙佩蓝老大不情愿地嘟哝着:“念得个洋学校,又贵又罗嗦,不好好讲学问,倒要学什么针线。

    要学针线,家里女佣不有的是,哪个指点不得,还用到外国学堂里去学?”取了一块缝抹布打补丁用的粗白布和一卷缝被褥的粗白线出来。

     黄裳摇头,另要取细白布细白线,孙佩蓝火了:“细白布?细白布是上好的东西,要做衣服来穿的,是给你当抹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