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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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合肥的关系,“客居”。

    “客居”是临时状态,随时都会走,只这一点,我和那些除了三孝口、四牌楼、大东门、大西门,没有别的地理谈资的人比,就多了些神秘和浪漫。

     那一次,“太太”的追悼仪式和丧事并没给我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暑假归来,我成了班里最红的人。

     语文课,我几乎做了《雨中登泰山》的主讲,我提起泰山的险峻,十八盘“坡连坡、弯连弯”;描述着泰山的高,“顶上能抓到云,山上山下差十几度,夏天,我们还披着租来的军大衣”…… 我的结尾是:“泰山厉害吧,我家的祖坟就在泰山上。

    ” 此后,泰安之行被分成块儿、搓成末儿,分化、消解在我的社交性谈话中。

     我总是眉飞色舞,指手画脚,告诉小伙伴:岱庙的肃穆、纯铜制作的亭子;泰安亲戚喝大米粥顺着碗边吸溜的姿势、煎饼卷大葱的经典菜式;我还把回程时在火车站买的贝壳项链挂在脖子上很久很久,甚至要用紧扣的衬衫领子遮挡…… 它们都是我的炫耀物、展示品,包括只是符号意义的祖籍。

     这个符号的意义,许多年后,我才能精确解释:如《倚天屠龙记》中小昭的传奇有一部分来自“波斯”这个地名,对于我,祖籍、远方,是一个希望与众不同、生活又乏善可陈的少年给自己的“我不一样”的心理标签。

     二 我向往的第一个远方是西安。

     20岁,我在江边一个小城的师范学院读大三。

     我读高中时,本省高考最流行的口号是“守住江浙皖,奔向京津沪”,高考完,填志愿表,我仔细分析了自己的分数条件,选择了前三位,把往外奔的心寄托在将来。

     我的二婶在西安一所大学教书,该大学历史系的唐史研究全国最强。

     未来,是做一个中学历史老师呢,还是读研、读博做学问,或是通过学历的提高试试走其他的路? 心好大,心好远。

    一间中学教师办公室显然无法容纳我的野心和梦想。

     九月的一个个傍晚,我一遍遍从学校走到长江边,看潮起潮落。

    风声、潮声中,我有时想专业课中的帝王将相;有时想自己五年、十年后的情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