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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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特别软,动作温柔,洗得也仔细,人长得还这么漂亮。

    你们从哪里招来的人啊?” 方草腼腆笑着拿起毛巾。

     齐砚坚持每天接她下班。

    有时候下班太晚,吃过的晚饭早就消化干净,两人便在路边摊加顿夜宵,吃饱后牵着手回家。

     有时候方草觉得这样也挺好,不用担心听不懂的课,不用紧张考试,干满一个月便能领到该得的工资。

    比一边上学一边勤工俭学还轻松些。

     但,堆在桌旁的书却一直没有收拾。

     终于有一晚,方草从梦里醒来,看着沉沉的夜发了半天呆,仍是睡不着。

     她悄悄下了床,把课本、笔记、卷子分类码好,套上袋子。

     还有画,那些她用心描绘以为能带她通向美好未来的画。

    她卷起收好,把它们和那些没用完的柔白细腻的纸、漂亮的颜料和一直不舍得用的那盒画笔,统统包起来,放进堆放杂物的角落。

     收拾好后,方草回过头,冲站在门口的齐砚笑了笑:“醒了啊?” 齐砚走进来抱住她。

     方草把脸窝进他胸前:“没事,只是暂时收起来。

    我封得很严实,过几年拿出来肯定还能用。

    ” 蒲姐姐来的那天,方草正好休班。

     第一次见到穿了一身黑的蒲姐姐,方草差点没认出她。

     “小草。

    ”蒲姐姐抱住她。

    总是温温柔柔的蒲姐姐嗓音嘶哑,瘦削的身体在她怀里轻轻发着颤。

     方草第一个念头是想给乔蔓发条消息:你看,我就说蒲姐姐还是很喜欢你吧。

    你们快复合吧。

     她打电话让齐砚请了假。

    三人一起打车去了墓园。

     新鲜的石碑干净得像是刚被人擦拭过,墓碑前放着的花束还没有完全枯萎,其中一枝支楞了出来,褪色的花瓣轻轻扬着头,能看得出那曾是一朵淡紫色的绣球。

     蒲姐姐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般落下来,白得像纸一般的脸上被哭泣染上片片红晕。

     方草和齐砚扶着她,一遍遍帮她擦去好似永远擦不尽的泪水。

     离开墓地,两人先把蒲姐姐送回家,再打车回来时,天色已是全黑。

     牵着手走进弄堂。

    方草发现她突然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强迫自己刻意回避的这段路上的一切不听话地一起冲到她的眼前。

    路边的树,街边的墙,地上的砖,停着的自行车摩托车,摆放着的各种杂物。

     这条路,蔓蔓姐和她们一起走过无数遍。

     蒲姐姐说她出国是想去一个可以跟蔓蔓姐结婚、可以让两个人不被反对的共同生活的地方。

    分手是因为蔓蔓姐没有下定离开的决心。

    她说她仍然爱着蔓蔓姐,说她们最近重新开始联络,说蔓蔓姐开始考虑离开的事,说她说“但最快也得等俩崽高考完”。

     方草绊了一下。

     她低头看着脚下那块破损的地砖。

    蔓蔓姐上次来时说要给市政打电话,让他们派人来修。

     方草抬起头。

     如果那天她给蔓蔓姐打个电话,央求她来家里看看,她是不是就不会出事?如果她没有一再向那个女孩强调有事情蔓蔓姐一定会帮忙,那件事会不会就不会发生?如果蔓蔓姐不是为了他们而不舍得离开,如果她早就跟蒲姐姐去了国外,如果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来过这里,如果她压根就不曾认识他们,她是不是就不会死? 齐砚掏出钥匙开门,手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终于插进锁眼。

     门里一片漆黑,但每一处都残留着难以磨灭的记忆,令他们想起那个永不会再来的人。

     方草哭着抓紧齐砚,死死抱住他同样因为哭泣而颤抖的身体。

     乔蔓离世后的第21天。

     她的两个崽崽再无力抵抗残酷的现实,无法维系她仍会回来的幻觉。

    方草和齐砚瘫坐在凉意直沁心脏的地板上,在无光的室内,在深不见底的夜里,在满载着与她有关的回忆的房子里,如受伤的野兽般,失声痛哭,哀鸣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