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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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结束,天黑得连掌灯都难见前路。

     被陆华亭扶着,一脚踩进雪中,群青才意识到自己在席上多饮了几杯,行走平地,如同行走波浪之上。

     眼前两盏灯晃来晃去,她猜,是狷素他们迎出来了。

    她头很晕,想快步回房,谁知一声脆响,随即喧哗吵闹声围了上来,都叫“小心”。

     她站在原地,低头一看,裙角浸在水中。

     “是谁把水缸摆在门口?这不是存心害人吗!” “水缸不在门口,在角落!刚添了热水,醒酒汤温在里头。

    奴才们迎在这儿,夫人斜着走,直奔着水缸去了。

    而且这水缸很厚,不是轻易能踢碎的……” 陆华亭瞥见碎片,立即将群青拉到一旁,见她并未受伤,便揽住她:“圣人赐酒,娘子饮得多了。

    你们收拾一下,先回房了。

    ” 众人应了,迅速忙碌起来。

     群青万没想到一进门就踢破了水缸,又在众目睽睽之下。

    她极少出这等洋相,热血顿时涌上脸颊,又不知会被陆华亭怎么奚落,干脆卸了力靠在他身上,装作醉酒,任他半扶半揽地带回厢房内。

     房内燃香,清淡雅致。

     陆华亭身上柑橘的香气时有时无,在鼻尖浓郁至极。

     他竟是一路无话,只将她扶在床榻上,盖上了被子。

     群青心道,对待没有意识的自己,倒是比想象中温柔。

     方才这样想,她感觉陆华亭立在床边看了她片刻,旋即他将门落锁。

    只听丝袍革带落地声,他抽出腰带,以丝帕相隔,利落将她一只手腕缚在床柱上,这才离去。

     此人好洁喜净,定是想到今日赴宴,先行沐浴。

     群青睁开眼,无言地动了动手腕,陆华亭身上酷吏习性,缚得极紧,许是怕她乱跑,竟出如此下策。

     既是不痛,她便没有解开,另一只纤细的手摸进床与墙的缝隙,推开床板下的暗匣,从里面取出新的蜡丸揉开。

     恰逢陆华亭不在,她维持着这个姿势,垂眼看纸笺上的传信,先看阿娘的传信,随后才开始看南楚的任务。

     蔚然的信中,果然也提到了北戎进攻一事。

    北戎的进攻,实际是为削弱大宸实力,以图谋南楚复国。

    昌平公主原本想命杨芙窃取军机,眼下已化为泡影;而芳歇给群青的任务,是让她伺机将李璋带至云州。

     群青的目光在李璋的名字上停留一瞬。

     李玹的认罪书问世,太子党已经不成气候。

    为何又要她带李璋去云州? 云州紧邻南楚,当地士族已被南楚笼络,虽然云州刺史刘家已因灾情处置不力被处置,但刘党未能夷平,终成祸患,也许叛党又生,想要拥立新帝。

     如今李璋看护在她眼皮之下,应付一下,至少可以拖到北戎被击退。

     忽听得脚步声,陆华亭竟然已沐浴完毕。

    群青当即想将纸笺烧了,却忘记一只手腕还系在床柱,够不着案上烛台。

    眼看陆华亭走到床前,群青只得躺回床上,将纸笺藏在被褥中。

     陆华亭发上尚在滴水,终究挂念将她绑得太久不适,竟比平日更早出来。

    群青心跳如擂,感觉他带着水汽的手指解开了系带。

     盖被子时,他好像又不急了。

     群青的睫毛微颤,陆华亭望着她的脸,不知发现什么,掀起被子。

     群青突然坐了起来,此举反倒将陆华亭吓得一退,旋即群青把纸笺递给他:“你看吗?” 陆华亭垂睫扫向纸笺。

     看来的确醉了,南楚的传信也往他手中递。

     陆华亭拉过她的手,左手引过烛台,就着她的手帮她点燃。

     明亮的火苗燃烧在两人之间,映出了群青眸中迟疑。

    这原本是一个可以展示秘密的机会,她默许了,但他并没有看,只玩笑道:“六娘,我问什么你都答?” 未料群青“嗯”了一声。

     陆华亭怔了片刻,道:“写信之人与你相熟?” “是蔚然写的。

    ”群青道,“蔚然是我第一个朋友。

    小时候我阿爷和阿娘不让我与同龄人相交,蔚然每次,都被拒之门外,信也递不进来。

    后来她经过我家院墙,把一张草纸丢在我家后院,用碱水浸泡,才可以显出字来,如此才交上了朋友。

    ” “下面这几只大雁,是我阿娘与我约定好的密语。

    南楚时刻递来阿娘的讯息,好胁迫我任务。

    ”群青见火已烧到下部,道,“申时对着西窗的光,可以看到东墙上的字。

    ” 听到朱英的名字,陆华亭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