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眼前这个人,第一次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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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云澈眼神茫然,待听清楚沈沅嘉的话时,震惊地睁大了眼:“嘉嘉,你,你在说什么” 还没有离开的小二无意间听了个惊天的大消息,默默地看了一眼两人,十分有眼色地退到一旁,屏息凝神,努力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沈沅嘉有些摸不准江云澈的态度,自己提出退婚,不是正好如了他的意吗?如今做出这样不敢置信的模样又如何 “我思虑良久,觉得还是早些告诉侯爷真相为好,当初侯爷上门求娶的人,并不是我,而是如今荣阳侯府的三姑娘,真千金沈清璇。

    你应该最清楚,你与我订亲的因由。

    如今沈清璇已经回来了,我觉得我们的婚事还是作罢为好,您也可以继续同荣阳侯府提亲,求娶沈清璇。

    您不用在意我,我并不会胡搅蛮缠。

    ”沈沅嘉耐着性子替他解释了一下她的身世与前因后果。

     江云澈见沈沅嘉神色坦然,没有丝毫的不舍与怨怼,心底忽然痛了一下,他眼前浮现出沈沅嘉眉眼含笑地望着他,仿佛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样子。

    他有些无措,但他也不知为何自己会慌神,他明明想要求娶的是沈清璇,如今沈沅嘉大大方方的与他说开了,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自己不应该高兴吗? 他不清楚缘由,见沈沅嘉折身便要离开,下意识就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沈沅嘉不设防,手腕就被人大力攥住,温热的触感让她又惊又怒,脑海中闪过过往的虚情假意,她不由提高声音喊道:“江云澈!” 江云澈被她一喊,愣了愣,他抬起头就看到沈沅嘉美眸含怒,里面像是跃动着火焰,刺眼又灼热。

     他被那火焰灼得一痛,缓缓松开了手,沈沅嘉看了一眼腕间的通红,皱了皱眉,似乎不悦他在她身上留下了印子。

     沈沅嘉理了理微乱的衣袖,便毫不留情地往前走去。

     六楼的雅间内,陆筵正慵懒地歪坐在榻上,听手下汇报着宫里的情况,“陛下如今召集了丽妃娘娘侍寝,不过属下没让消息传出去,如今宫外的人仍旧认为陛下病重静养。

    ” 陆筵似乎并不意外如今这样的局势康正帝还要寻欢作乐,他也并没有限制康正帝的行事。

     他如今留着他,不过是想看他眼睁睁地看着他曾经厌恶不已的自己,如何一步步杀了那些曾经欺辱过自己的人,如何毁了他的大周,毁了他的江山。

     陆筵眼底划过嗜血的气息,他从地狱来,便是要将这天下变成另一个炼狱。

     他问:“皇子那边的动向呢?” 他如今刚回盛京,那些皇子的底牌还未知晓,他从不会看轻任何一个对手,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轻举妄动。

     “三皇子今日除了在府中喝酒并未有其他动静,六皇子派了人去边疆调查殿下的过往,不过属下已经妥善安排好了,确保六皇子的人查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

    ” “四皇子暗中纠结了镇远侯,打算在今夜子时刺杀您。

    属下已经吩咐下去,今夜东宫的侍卫会比平时少一半,可以保证四皇子的人能够顺利进入东宫……” 陆筵慢慢弯起了唇,看来抓住了一个小耗子。

     镇远侯。

    呵,表面上与六皇子交往甚密,众人都以为他是六皇子的人,没想到竟是四皇子的人? 看来,那些皇子也不是那么无趣嘛?乖乖等死的猎物远不如临死前会剧烈挣扎的猎物好玩。

    希望诸位皇子能够多增添点乐趣才好呀! 他血液里的暴戾因子有些沸腾,刚端起酒杯,慢条斯理地摇了摇酒杯,酒香四溢,递到了唇边,却在此时,耳间就听到了一声娇斥。

     “江云澈!” 他心脏忽然骤停,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他脑海中一片空白,耳旁也是嘤嘤的嗡鸣声,头痛欲裂下,潜藏在脑海中的那些画面如同呼啸而来的山风,将他席卷。

     “阿澈,你怎么知晓我喜欢牡丹花啊” “阿澈,我穿这条玉兰白的裙子好看还是石榴红的裙子好看呀?” “阿澈,明日是花灯节,我们去看花灯吧?” “阿澈……” 他眼前阵阵发黑,他仿佛看到自己如同一个卑劣的贼,躲藏在黑暗中,眼神热切而渴望地盯着不远处浓情蜜意的两个人,心底听着女子甜糯悦耳的声音,心底翻涌着不甘与落寞。

     如此反复,明明心头如刀割,一字一句如针,胸口密密麻麻的疼。

    可他却偏要日复一日地去看她,绝望寸寸入骨,饮鸩止渴地活着,只为了多看几眼女子的笑靥,即便那笑,不是赠予她的。

     白玉酒杯坠地,碎裂一地,酒香愈浓,醉得他恍惚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心跳恢复,他只觉眼角刺痛,温热的液体缓缓沁出,他闻到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 身旁的人发出惊叫声,他细细辨认,方听出说的是,“殿下,您的眼睛流血了!” 陆筵伸出手,轻拭了眼角一下,指尖便留下粘腻温热的感觉。

     他低头望去,眼前却是一片黑暗。

    血液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便看不清眼前的景物。

     不过,温热的液体仍然让他知晓,他……眼睛流血了…… 周围伺候的人慌了神,没有料到太子殿下坐在那里,无缘无故便眼睛流血,慌慌张张地便要出去请太医。

     屋内霎时寂静下来,陆筵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神情仍是那般从容,仿佛眼睛流血的不是他。

     脸上的血流进了嘴中,他伸出舌尖尝了尝,略微有些苦涩,一如他的人生,蒙着灰,看不见光,黑沉沉,压抑得让人发疯。

     他想,他这次应该是真的要瞎了。

     尽管他知晓自己总会有这么一天,可心底还是有淡淡的不甘,他还没有亲眼看到康正帝绝望忏悔的样子,他还没有亲眼看到那些颐指气使的人卑躬屈膝的样子。

     怎么就要瞎了呢? 忽然,他耳朵动了动,他听到了轻轻踏在柔软的地毯上的声音,如同踩在雪地上的沙沙声,不是他熟悉的男子的脚步声。

     他动了动身子,撩了撩眼皮,直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多年后,陆筵仍能清晰的记得,屋内淡淡的牡丹花香,随风飘扬的青碧色纱帘,桌上袅袅的热茶,以及,红裙乌发的少女。

     屋子的轩窗大开,清凉的风吹拂而入,来人逆着风,柔软而坚定地来到了自己的身前,站定。

    他眼前的灰色如同慢慢漾开的清茶,波光粼粼,一圈圈扩大,逐渐退出了他的世界,他睁着眼,颜色缓缓清晰…… “殿下” 声音仿佛跨过了时空,他的心脏忽然加速跳动起来,噗通噗通,一如梦境中的悸动。

     “沈沅嘉”疑惑的语气,却带着笃定。

     沈沅嘉松了口气,但又疑惑他为何知道自己的名字。

     她刚刚看到六楼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几个侍从,以为陆筵已经遭遇了不测,趁着混乱上了六楼,就看到陆筵一个人坐在榻上,他逆着光,沈沅嘉看不清他的神情,一步步走进来,就看到陆筵缓缓转过了头,脸上两道蜿蜒的血迹,如同地狱里的恶鬼,阴恻恻地要将人拖入深渊。

     沈沅嘉一怔,迟疑地喊了一声,谁知陆筵竟是精确的喊出了她的名字。

     尽管心下疑惑,她看着陆筵脸上的血,有些担忧。

     “殿下,您的眼睛……” 陆筵压下胡乱跳动的心,掩藏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流血了。

    ”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来替孤上药包扎。

    ” 沈沅嘉震惊地张大了红唇,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努力地搜刮着自己的记忆,却如何也想不起自己前世听闻的那些秘闻中,有哪一件是在说陆筵眼睛出事的事。

     她心下乱糟糟的,一时间站在原地愣神。

     “你还要站到什么时候?”陆筵音色淡淡的,似乎丝毫不介意刚刚自己说了什么惊天秘闻。

     沈沅嘉脚尖动了动,转身往外走去。

     陆筵坐在原地,紧紧盯着那抹红裙,他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心下闪过一抹杀意,她这是要去将他眼睛有疾的消息告诉谁四皇子,六皇子 他手指无声无息地拾起一块碎瓷片,刚要动作,就见沈沅嘉蓦地阖上门,随即是小跑过来的脚步声。

     声音急促,仿佛主人焦灼的心情。

     沈沅嘉在屋子里翻找,企图找到一些止血或者止疼的药粉。

    可这屋子表面上布置得富丽堂皇,应有具有,可偏偏找不到一点药。

     陆筵听着抽屉拉开的声音,嘴角露出一抹嘲讽,这是想着从他这里翻出些密信或把柄。

     半晌,他才道:“你在找什么” 沈沅嘉皱了皱眉,失望地翻完了最后一个抽屉,直起身,眼巴巴的看着最后的希望,“殿下,您身上有药吗?” 陆筵怔然,一瞬间有些茫然,旋即摇了摇头。

     沈沅嘉叹了口气,她走上前,又想起他前世不喜人近身的传闻,止住了脚步,犹豫了一瞬,询问道:“殿下,可否让臣女替您清洗伤口” 陆筵没有说话,默认下来。

    沈沅嘉松了口气,缓步上前,她取了自己袖中未曾用过的锦帕,看了一圈,取了桌上的清水,沾湿了锦帕。

     沈沅嘉小心翼翼地靠近陆筵,尽量不让自己触碰到他,她的指尖微颤,连呼吸都轻了下去。

     陆筵睁着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沅嘉,蓦然间,他只觉鼻尖拂过一阵香风,脸颊上就触上一抹冰凉。

     沈沅嘉轻柔地替他擦拭血迹,他第一次被人这样小心翼翼地对待,脸上力道轻如羽毛,无端让他的心头发痒。

     猩红的血被擦去,露出俊美的脸庞,沈沅嘉居高临下,能够清晰地看清陆筵的睫毛浓密,掩盖他寒潭般的星眸,沈沅嘉心中紧张,视线不可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