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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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他听到“书中自有黄金屋”这一句,本来漫不经心的视线,一下子定格在了陆安脸上。

     以前从来没有人把读书在明面上和钱财扯在一起,大家都知道人生在世,绝大多数人念书考科举,都只是为了一个功名利禄而已,谈不上梦想、理想,但大家也都在异口同声扯虎皮,说:读书人当富贵不能淫,当视金钱如粪土。

     陆九郎此人,是头一个将读书和这些阿堵物联系起来,赤裸裸的用黄金利禄来引诱人读书。

     足以见其实用至上的心理。

     但是……但是…… “妙啊。

    ”戢氏低声赞叹。

     这便是敢为天下先。

     一个连功名都还没有的小子,竟敢直接撕破遮羞布,将最本真的东西盛给世人看。

    天底下有这种勇气的,绝不多! 若他再年轻个一二十岁,看到这句话,只怕更要一心扑在科举上,不讨黄金屋绝不止息。

     而朱三十郎骇然地盯着陆安看,整个人都好似成了一个诡异的静止符号。

     这人居然?! 什么板直性子,什么不擅应变,都成了笑话。

    即使是这个问题是正好问在陆九郎长处,这个回答也足够他扬名。

     循规蹈矩?有这样对金银美妾谈笑从容的循规蹈矩吗?! 朱三十郎嘴唇动了动,想说一些话,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听到身旁好几声深深的吸气声传来,视野里的光彩便好像都被吸走了,只余下眼前一黑。

     为了今日,家中提前半个月让他来思考什么样的酒令才能技惊四座,他日琢磨夜琢磨,从人性琢磨到典故知名度再琢磨到旁人能不能立刻想到答案,笔杆子被握住的地方都琢磨得光滑无比了,才想到那句“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

     但现在,彻底完了! “书中自有黄金屋”一出,谁还会记得他?! 珠玉在前,谁还会觉得朱三十郎艳惊四座? 朱延年闭了闭眼,一时颓然。

     在座中,唯有赵公麟心情忐忑。

     他看得出来其他人都被这句震撼到了,可他左看看右看看,属实不知这句话到底好在哪里。

    就像他看忘秋先生的诗词文章,只是觉得特别好特别合心。

     然后,就听陆九郎慢吞吞接了后面那句:“书中自有颜如玉。

    ” “砰——” 赵公麟还在苦思冥想用什么词来形容这两句话的优秀,然后直接被赵家长辈从椅子上按肩膀按歪了身体,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人还懵逼着,又被自家长辈直接拎起来,听到对方低着声音,语速极快:“咱们家交友不看什么门第之见,你既然觉得这陆姓小子能够相交,就不需要顾及太多,多多走动,可别淡了交情。

    ” 赵公麟:“啊?” 钱和色,自古以来都是绝大多数人追寻高位的第一驱动力。

     光有“黄金屋”时,这句话可为上品,但当“颜如玉”一句出来,众人顷刻间就意识到了,这两句话合二为一,才是最完整,最有杀伤力的。

     赵家长辈死死抓着赵公麟胳膊不放,满脑子已经在想要怎么通过自家这个傻人有傻福的傻小子,去交好文坛初起的这颗新星了。

     赵公麟本人还迷糊着,只感觉这个叮嘱莫名其妙。

     他和人交友,什么时候顾及过门第了,而且以前家里也没管过这事啊,不是随便他想和谁玩就和谁玩? 卢氏侧头和朱家家主说话,言语里完全不吝啬对于“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句话的称赞:“天底下,读书的,不读书的,都要为这句话疯狂了。

    ” 谁不想要黄金屋?谁不想要颜如玉? 朱家家主想不想要没人知道,他只是笑得很不自在,心里疯狂的想歪念头,想着要不要假装一下老古板,抨击这句话太功利了。

     然后,他就听到房州知州说:“本官要以它劝学,传遍州县!” 朱家家主一下子就老实了。

     他的品鉴能力还在,清楚只要这句话传出去,房州读书人必然会因此变多,更多的家庭都会勒裤腰带送孩子去上学,房州知州的政绩必然会多添一笔。

     谁敢拦房州知州,就是和人家的升官过不去。

     * 房州知州把进度条拉得过于快了,五大家族过来参宴的人面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