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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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下。

    大凡如今倒下了的活神仙,当初大多是在民间活动,用官话说,他们是走群众路线。

    而现在仍很风光的那些活神仙,从一开始就在各级官员府第出入,走的是上层路线。

    要评论两条路线的高下,难免犯忌,但哪条路线行得通,外国人不一定清楚,中国人肯定人人明白的。

    
&hellip&hellip
有个论点据说很有哲理:历史就是遗忘。

    当某某慈善家同某些高级领导一道端坐在大会主席台上的时候,整个社会都在暗示人们遗忘他曾是一位活神仙。

    
历史靠遗忘保持荣光,这些官员靠遗忘护住面子。

    
&hellip&hellip
活神仙这类怪物,不但出产在中国,外国也是有的。

    日本有麻原彰晃,美国有太阳神殿,印度有撒以巴巴。

    
&hellip&hellip
文章看完了,饭也吃完了。

    朱怀镜把两张报纸塞进了自己的包里。

    难怪有些人这么紧张!朱怀镜本能地意识到,这篇文章不能给皮市长看。

    就把那篇《且说新贵》送给他看看,搪塞一下吧。

    皮市长日理万机,一篇文章找不到就找不到了吧,他不会太在意的。

    朱怀镜纳闷的是,曾俚的文章只字不提谁的名字,可方明远怎么说是写袁小奇的呢?看来袁小奇是何等货色,大家都心照不宣。

     玉琴去厨房洗了碗筷回来,两人坐着看电视说话。

    皮市长交代过要注意方法,朱怀镜便不急于说起天马娱乐城的事。

    玉琴显得有些累,朱怀镜就说:&ldquo早些休息吧。

    &rdquo玉琴说:&ldquo困是有些困,可刚吃了饭,还是坐坐吧。

    &rdquo &ldquo曾俚离开荆都了,你也不告诉我一声?&rdquo玉琴说。

     朱怀镜说:&ldquo他事先也没同我说,只是在临走时写了封信给我。

    我收到他信的时候,早不知他在哪里了。

    &rdquo 玉琴说:&ldquo你的朋友,都有些怪。

    &rdquo 朱怀镜叹道:&ldquo只有这几位怪朋友,才是我平生交过的真正的朋友。

    世情如此,哪有什么真朋友?最初还有些同学关系不错,但日子久了,各自的社会地位发生了变化,就连同学也不断分化了。

    而同在荆都工作的乌县老乡,说白了都是利益关系。

    大家出来了,都说是老乡,要如何如何相互关照。

    真的就让这些人回到乌县去,还不是你整我,我整你?什么老乡!唉!算上卜老先生,我真正的朋友就只曾俚、李明溪、卜老这三个人。

    如今他们死的死了,疯的疯了,走的走了。

    &rdquo &ldquo还有我呢?&rdquo玉琴说。

     &ldquo傻孩子,你哪是朋友?你是我的爱人啊!&rdquo朱怀镜说着,抱起了玉琴,&ldquo玉琴,你太累了,我抱你去洗澡好吗?&rdquo 玉琴坐了起来,说:&ldquo还是我自己去洗吧。

    我还得去找你的睡衣。

    &rdquo玉琴说着起身去了卧室。

    两人不太像从前那样浪漫,过得像一对很平常的夫妻。

     玉琴将睡衣递给朱怀镜,自己先进浴室洗澡去了。

    朱怀镜独自坐了一会儿,有些冲动起来,推门进了浴室。

    他蹲下来为玉琴搓了一会儿背,玉琴说:&ldquo你也来洗吧。

    &rdquo朱怀镜便出来脱了外面衣服,穿着里衣进去了。

     两人总喜欢一同躺在浴池里洗澡,又总能让两人激动。

    几乎是老一套了。

    玉琴趴在朱怀镜身上,长舒一口气,说:&ldquo好舒服啊!我一天到晚太累了,真想睡他几天几夜!你摸摸我的背,拍拍我的屁股吧,哄一哄我。

    唉,真恨不得把筋骨抽尽了,全身松松垮垮地黏在你身上,就这么黏着你&hellip&hellip&rdquo 朱怀镜便在玉琴身上抚摸起来,抚摸她的胳膊,她的背脊,她的屁股。

    他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屁股,说着情话,像呵护孩子。

    他怕凉着了玉琴,不时用毛巾浸了热水,淋着她露出水面的背脊。

    玉琴这时又翻过身来,仰卧在他身上。

    朱怀镜便爱抚着她的乳房、她的小腹、她的大腿。

    他抚摸着她的肚脐眼儿,那是一轮柔和的浑圆的满月。

    他记得在哪里看见过的小知识,便说:&ldquo玉琴,女人像你这样的,肚脐眼儿浑圆的,说明卵巢功能好,最会生孩子的。

    &rdquo 他正说得陶醉,却隐隐感觉玉琴的身子沉了一下。

    原来他无意间触及了玉琴最敏感的神经。

    朱怀镜不便再作解释,只好装糊涂,把玉琴身子慢慢地翻了个儿,再深深地亲吻她。

     &ldquo擦干了,去床上吧&hellip&hellip&rdquo玉琴的声音柔柔的。

     朱怀镜先潦草地擦了自己,再细心擦干玉琴,抱起她去了卧室。

    他克制住急切的心情,从容地把玉琴放在床上,然后温柔地亲吻,爱怜地抚摸。

    玉琴在他的撩拨下哼哼哈哈,微微地扭动和颤抖。

    朱怀镜激动而不失清醒,他感觉着玉琴的忘情,几乎有一种成就感,甚至为自己的成熟和艺术而骄傲。

    直到玉琴开始紧紧地拥抱他了,他才一边喊着好孩子好孩子,一边慢慢地给了她,就像仁慈的上帝。

    玉琴完全浸淫在无边的幸福里,闭着眼睛,什么也不想看,什么也不想听。

    朱怀镜一直在她耳边软语绵绵,他说些什么,已没有意义,她感觉到的只是一股热浪,一阵狂飙,一种什么也说不上的激越。

    玉琴突然哼哼着问:&ldquo你说我说&hellip&hellip说&hellip&hellip野话,我&hellip&hellip我说了什么&hellip&hellip什么&hellip&hellip野&hellip&hellip野话嘛!&rdquo 朱怀镜笑了起来,夸张地动着那个部位,说:&ldquo傻孩子,你说永远向我大开方便之门啊!你不是用这个来方便的?这不是你的方便之门?&rdquo &ldquo你好坏,这么美妙的事,让你说得好难听。

    &rdquo玉琴说着便狂野起来,不停地叫着你坏你坏。

    朱怀镜更是推波助澜,境界弄得风起云涌。

     朱怀镜刚平躺下来,玉琴便爬了上来,疲沓沓的像个橡皮人。

    他知道她太辛苦了,撑着这么大的酒店,生意又不好做。

    她静静地休息了一会儿,朱怀镜才把她放下来,揽在怀里,问:&ldquo最近生意好些吗?&rdquo &ldquo不见得怎么好,坏也没坏到哪里去。

    勉强挺着吧。

    &rdquo玉琴说。

     朱怀镜安慰道:&ldquo你也别太着急,别把自己累垮了。

    生意都不好做,我看别的酒店也不怎么着。

    &rdquo 玉琴苦笑道:&ldquo你别宽我的心了。

    自从天马娱乐城开业以来,我们的餐饮、保龄球、歌舞厅、桑拿都不行了,甚至客房生意也受到影响。

    &rdquo 朱怀镜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问:&ldquo玉琴,你想过把天马娱乐城买下来吗?&rdquo &ldquo买下来?真没想过。

    他们生意这么红火,舍得卖吗?&rdquo玉琴说。

     朱怀镜说:&ldquo那也不见得。

    天马公司的摊子铺得太大,顾不过来。

    我前不久听皮杰说起过这意思。

    &rdquo 玉琴想了想,说:&ldquo这不是件小事,我一时拿不定主意。

    再说,这么大的交易,商业总公司也要过问的。

    &rdquo &ldquo这样,你先想想这事,我出面和皮杰说说意向。

    不管怎样,我建议你们可以接触一下。

    &rdquo朱怀镜说。

     玉琴说:&ldquo莫太急于接触,得谨慎些。

    &rdquo 朱怀镜说:&ldquo你的考虑是对的。

    但我想,既然皮杰有这意思,说不定迟早会脱手的。

    这就倒不如你们酒店接手,不然,不管谁接手,都是你们的对手。

    &rdquo &ldquo也是这个道理。

    我找几位副总先商量一下。

    &rdquo玉琴说。

     既然玉琴答应同几位副老总先商量,朱怀镜便不再说这个话题了。

     第二天上午,朱怀镜专门去了商业总公司,同雷拂尘扯着扯着,就扯到天马娱乐城的事了。

    尽管朱怀镜很注意方法,雷拂尘一听就知道他是带着某位人物的旨意去的。

    雷拂尘当然没有把这层意思说破,只是就事论事,说他会支持龙兴大酒店买下天马娱乐城。

     下午一上班,朱怀镜就去了皮市长办公室,站在皮市长的办公桌边。

    皮市长正在看他找的那张《南国晚报》。

    报纸是中午下班时朱怀镜交给方明远的,只说那篇文章找不到,找了另外一篇。

    他先是打算自己把报纸送给皮市长,可仔细一想,觉得不妥。

    他同皮市长之间不应该说起有关袁小奇的敏感话题。

    何况把报纸交给方明远,也等于给了他一个人情。

     皮市长见了朱怀镜,抬头笑道:&ldquo这篇文章写得不错。

    这位曾俚是个什么人?觉悟很高嘛!是啊,我们始终都要想着人民大众啊!&rdquo 朱怀镜估计皮市长也许知道曾俚是他的同学,不好装糊涂,只好说:&ldquo让我看看,是哪两个字?&rdquo他凑过头去看了看报纸,&ldquo他呀,就是我的同学,原来在我们政协的报社,已经辞了职,不知到哪里去了。

    &rdquo &ldquo我们政协报社原来还有这样的人才?走了就可惜了。

    &rdquo皮市长很是惋惜。

     朱怀镜当然清楚皮市长并不是真的很赏识这类人才。

    无论哪一位领导,让曾俚这么一位人才成天陪在身边,他睡觉都会睁着一只眼睛。

    &ldquo曾俚我清楚。

    其实我们同学当中,要说文才,曾俚只是中流。

    他的特点是胆子大。

    &rdquo朱怀镜有意这么说。

     &ldquo是吗?&rdquo皮市长用简短的两个字就结束了刚才还饶有兴趣的话题,继续看文件了。

     朱怀镜望着皮市长亮亮的前额,说:&ldquo皮市长,我上午分别同小梅、老雷把意思说了。

    他们很乐意那样,说好好研究一下。

    我看双方最近可以接触一下&hellip&hellip&rdquo 朱怀镜话没说完,皮市长哦了一声,头却仍然低着。

    朱怀镜不知是否该说下去,有些手足无措。

    他进门后一直是站着的,难堪起来这姿势更不好受,手脚发硬,不知放哪里才好。

    &ldquo行啊&hellip&hellip&rdquo皮市长终于含糊着吐出两个字,头依依不舍地从文件夹里抬了起来,望着朱怀镜慈祥地笑了。

    朱怀镜僵硬的四肢这才放松,点头出来了。

    出来后他总在想,天马娱乐城的事,本是皮市长专门找他去说的,而且这是皮市长头一次亲自打电话给他,可见这事何等重要。

    可是,今天皮市长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好像他不太关心这事了。

    他不可能真的不关心了吧?也许是皮市长起初表现得比较关心,这会儿既然朱怀镜已经按他的旨意办了,他就应该显得平淡些。

    像皮市长这种水平的高级干部,处事总是这么轻重照应,跌宕有致的。

    这是政治家们在领导艺术上体现出的诗意。

    对自己尊敬的领导,朱怀镜总是很理解的。

     一个多月时间,天马娱乐城同龙兴大酒店磋商了好几次,协议条款越来越明朗。

    玉琴处事谨慎,每次协商会后,她都要向雷拂尘通报情况。

    雷拂尘表态总是很原则,玉琴心里不怎么有底。

    但收买天马娱乐城她是打定算盘了,心想这样也许是龙兴大酒店的长久之计。

    可是今天,皮杰终于亮出了底牌,她却没有信心了。

    皮杰出价两千八百万元,玉琴嫌太贵了。

     当天晚上,朱怀镜在家吃过晚饭,去了玉琴那里。

    原来就在他吃晚饭的时候,皮杰打了电话来,把今天协商的情况告诉了他。

    玉琴照样很忙,已是八点多了,还没有回来。

    朱怀镜独自坐着看电视。

    荆都电视台正播着个专题文艺节目,叫《人间真情》。

    朱怀镜本没有兴趣看下去的,正想换台,却见一位女演员开始演唱《牵手》,他就想听听。

    这首歌如果是苏芮原版,他百听不厌。

     歌只唱了一段就停下了,旋律却萦回不尽。

    这时,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推着一辆轮椅,徐徐走向舞台中央。

    轮椅上坐着一位身着洁白婚纱的妇人。

    少女们簇拥着他们。

    朱怀镜看清了,那正是市政府秘书长柳子风夫妇。

     男女主持人上台来了。

    
男主持:
他们有两颗相爱的心
却只拥有一双腿
他们相依相偎着
走过了无数的寒暑
无数的坎坷
女主持:
二十五个春秋啊
数不清的日日夜夜
他们也许少了些花前月下
少了些海誓山盟
但他们绝不缺少爱情
男主持:
是的,他们比任何一对夫妻
都不会少些什么
更多的风雨让爱情之树
愈加枝繁叶茂
&hellip&hellip
灯光渐渐暗下来,《牵手》的歌声再次唱起。

    追灯亮处,又见一位先生推着轮椅上来了,轮椅上依然坐着一位身着洁白婚纱的夫人。

    灯光越来越亮,才发现柳秘书长早推着夫人下去了,两位主持人也下去了。

    现在上台的原来是一对男女舞蹈演员,随着《牵手》的旋律起舞,轮椅成了道具。

    镜头不时亮一下台下贵宾席上的柳秘书长夫妇和各对十佳夫妻。

     接着又介绍一对夫妻,也是配着文艺表演。

    节目还编排得很有水准。

    朱怀镜看了几个节目,毕竟不太感兴趣,就换了频道。

    一会儿,玉琴也就回来了。

     玉琴洗漱了一下,坐下来同朱怀镜说话。

    朱怀镜不急于问起天马的事,只先扯些别的话。

    他知道过会儿玉琴自己会说起的。

    果然玉琴就说了:&ldquo皮杰真吃得咸,要价两千八百万!&rdquo 朱怀镜问:&ldquo到底值多少,你心里有数吗?&rdquo 玉琴说:&ldquo这得评估。

    可他这也是请专业人员评估的,怎么说呢?评估报告我看了,一眼就看出问题。

    譬如说保龄球馆的设施,估价八百六十万。

    哪值得这么多?他们是十二球道的场子,十二个球道一共不到四百六十万元。

    算上装修,依荆都造价,最多不到九十万元。

    这么一算,整个保玲球馆的设施价值最多五百五十万元。

    光这一项,就高估了三百一十多万元。

    我想他们餐厅、歌厅的设施都会这么高估的,还有整个房子造价也会高估。

    另外,报告上还专门列了一项无形资产三百万元。

    我只是买它的房子和设施,又不是收购他们天马公司,或是同他们天马公司合股。

    我们根本不会考虑使用天马公司的牌子,也不准备采用他们的管理方式,哪里谈得上什么无形资产?&rdquo 朱怀镜听得有些意思了,笑道:&ldquo你的生意经还蛮熟嘛!账算得丁是丁,卯是卯。

    按你的意思,多少才愿接受?&rdquo 玉琴说:&ldquo我大致算了一下,按他这个数,我们至少吃亏一千万。

    &rdquo 朱怀镜有些吃惊,&ldquo怎么?有这么大的悬殊?&rdquo &ldquo你以为是几碗盒饭钱?&rdquo玉琴苦笑起来。

     朱怀镜说:&ldquo生意上的事我不懂。

    但我想,他们要高价也自有道理,反正肯定不会原价卖给你们的。

    他们就算是做一回房地产,当然是溢价出售了。

    &rdquo 玉琴说:&ldquo道理自然是这个道理,但也别吃得太咸了嘛!一千万!一般人说起这个数字舌头都会打哆嗦。

    &rdquo 朱怀镜说:&ldquo我建议你们再谈谈。

    谈生意嘛,是要靠谈的。

    &rdquo 玉琴笑了起来说:&ldquo你呀,比谁都心急。

    你今天怎么回事?让我感觉就像是皮杰派来的商业间谍。

    &rdquo 朱怀镜捏了把玉琴的脸,说:&ldquo你这傻孩子,我就是当商业间谍,也只会当你的间谍呀!&rdquo 他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热,便掩饰着把脸贴过来挨着玉琴亲热。

    玉琴拍了他一板,说:&ldquo别老说这事了,说得我头都大了。

    我问你今晚是住下来还是要走?住下来就快洗澡去。

    &rdquo 朱怀镜油嘴滑舌起来:&ldquo你方便之门为我开着,我哪里舍得走?&rdquo 玉琴便伸过手来,哈他痒痒。

     第二天上午,朱怀镜一上班就打了皮杰电话,把玉琴的意思说了。

    当然没有说得太细,他毕竟心里有些梗梗的,就像自己在出卖玉琴似的。

    当天下午,朱怀镜随司马副市长下基层去了。

    一去就是五天。

    五天当中,他每天都会抽时间给玉琴打电话。

    但因为担心手机不安全,两人只说些平常话,也没有说到天马娱乐城的事。

     回荆都是星期六,朱怀镜把行李往办公室一放,就去了玉琴那里。

    他原以为玉琴不会在家的,想给她个意外。

    可他推开门进去,却见玉琴躺在床上。

    这会儿正是中饭时候,玉琴怎么早早地就睡下了呢?朱怀镜上前去,见玉琴原来醒着,眼眶子有些陷下去了。

     &ldquo怎么?你莫不是病了?&rdquo朱怀镜手伸进被窝里,捏着玉琴的肩头。

     &ldquo没什么,只是感到很累,想睡觉。

    &rdquo玉琴声音很是吃力。

     朱怀镜抱起玉琴,说:&ldquo还嘴犟,看你这样子就不对头。

    病了几天了?吃什么药了吗?&rdquo 玉琴勉强一笑,说:&ldquo别紧张,真的没事。

    我还上着班哩。

    &rdquo &ldquo你这样子,又消瘦了许多!&rdquo朱怀镜在玉琴的脸上不停地抚摸着。

     玉琴说:&ldquo别担心,没事的。

    告诉你,天马娱乐城我们买下了。

    昨天成的交。

    &rdquo &ldquo多少的价?&rdquo朱怀镜问。

     玉琴闭上眼睛,说:&ldquo两千八百万。

    &rdquo &ldquo怎么?一点儿价都没砍下来?&rdquo朱怀镜也感到吃惊了。

     玉琴摇摇头,没有说话。

    朱怀镜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就着被窝揽着玉琴,轻轻地拍打。

    好一会儿,玉琴问:&ldquo你还没吃中饭吧?家里也没什么菜,我给你下碗面条吧。

    我是不想吃了。

    &rdquo &ldquo你不吃怎么行呢?想吃什么,我来弄。

    &rdquo朱怀镜说。

     玉琴说:&ldquo真的不想吃。

    饿一餐死不了人的,你放心吧。

    你不让我来你就自己动手吧。

    冰箱里有鸡蛋你煎两个,将就着吃一顿吧。

    &rdquo 朱怀镜关了手机,安安心心陪了玉琴两天。

    玉琴是没办法闲着的,虽是周末,也得勉强撑着去招呼酒店生意。

    只是人确实有些憔悴,每次出门便小心化了妆。

     星期一,皮杰来电话:&ldquo朱哥吗?听说你回来了,却找不到你。

    娱乐城还是卖出去了,感谢你啊。

    这娱乐城总让我老头子看着是坨眼屎,今后他再也没什么说的了吧?&rdquo 朱怀镜说:&ldquo感谢我什么?都是你自己善于谈判。

    老弟,你是商业奇才啊!&rdquo &ldquo朱哥过奖了。

    你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玩玩,表示我的谢意。

    真的朱哥,没有你在中间斡旋,我和梅总连谈都谈不下来啊!朱哥,你那位梅总可精呀!&rdquo皮杰哈哈大笑起来。

     朱怀镜只是装糊涂,含糊道:&ldquo老弟你&hellip&hellip老弟你&hellip&hellip哈哈哈哈!老弟,专门请我就太见外了。

    今后多的是见面机会,改日吧!&rdquo 皮杰笑道:&ldquo朱哥您这就是拿架子了。

    说好了,今晚吧,仍是在天马娱乐城。

    那里现在还是交接期,我也算半个主人吧。

    &rdquo 朱怀镜便只好说:&ldquo恭敬不如从命了。

    &rdquo 快到中午的时候,皮市长打电话过来叫朱怀镜。

    这是皮市长第二次亲自打电话给他。

    上次皮市长打电话来,朱怀镜以为是自己好运来了,竟暗自欢喜。

    这回他就不敢再心存这份侥幸了。

     &ldquo到下面跑了几天?&rdquo皮市长靠在椅子里,双手叉在小腹处。

     皮市长这么随意问问,也是寒暄的意思。

    朱怀镜却不能随意回答个是就了事了,便很得体地回答说:&ldquo这次司马市长主要是下去看看二季度财贸任务完成情况。

    总的来说还不错,下面普遍认为今年市里财贸会议定的几条政策好,同志们很有劲头。

    &rdquo &ldquo哦&hellip&hellip行!&rdquo皮市长点点头,让人既可以理解为他肯定了朱怀镜的汇报,又可以理解为他结束了这个话题。

    当领导的,短短两个字就有如此丰富的含义,难怪一篇报告下来往往就高屋建瓴,博大精深了。

    朱怀镜长期在领导身边工作的,最大的特长就是善于体会领导意图。

    听皮市长说到&ldquo哦&hellip&hellip行&rdquo,他就不再说下去了,很恭谨地站着聆听指示。

     &ldquo怀镜请坐吧。

    &rdquo皮市长说。

     朱怀镜平时进皮市长办公室,一般是站着,听完指示就走。

    皮市长也很少顾及礼节,请他坐下来。

    一市之长太忙了,没有时间同身边工作人员说太多的话。

    这回皮市长特意让他坐下,也许还有大事要说了。

     这时听得外面有响动,知道是方明远从外面回来。

    皮市长便叫道:&ldquo小方,快下班了,你先走吧。

    我同怀镜还扯一些事情。

    &rdquo方明远这才知道朱怀镜在里面,朝里探着头笑笑,走了。

    朱怀镜便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似乎自己在皮市长心目中的位置比方明远更胜一筹。

     &ldquo怀镜,&rdquo皮市长面色慈祥,语调平缓,就像拉家常,&ldquo你的能力比较全面,工作很不错,作风也扎实,我是满意的。

    我说过,你的事,我会负责到底。

    我说话算数。

    我同有关领导通了气,准备让你去财政局任副局长。

    财政局的班子是彻底换了的,全部是从地市领导中安排来的。

    还空着一个副局长职位,你去吧。

    我觉得你熟悉财政工作,在县里当过管财贸的副县长,有实际经验。

    到市里又当财贸处处长,熟悉财贸系统情况。

    你的理论水平也不错,我看你写的一些文章也好,你主编的财源建设那本书也好,都不错。

    这个安排,你自己考虑怎么样?&rdquo 朱怀镜胸口早怦怦跳了,说:&ldquo我听从皮市长安排。

    我个人没有什么可考虑的,对皮市长的器重只有万分感激。

    我不会说太多的漂亮话,反正一条,我是您用的人,走到哪里都不会给您丢脸!&rdquo 皮市长笑道:&ldquo这个我相信。

    不过一条,你还年轻,像你这个年纪,直接从处长提到重要厅局任副局级实职,不太多。

    所以我交代你一条,就是自始至终都要戒骄戒躁,谦虚谨慎,与人为善。

    怀镜,我这只是个别向你通个气。

    就在这几天,组织部门会来考察你的。

    &rdquo 朱怀镜明白皮市长的意思,就是交代他自己别先到外面多嘴,要严守组织机密。

    &ldquo我会注意的。

    &rdquo朱怀镜这话说得含糊,却也是多重意义:既有注意表现的意思,也有注意保密的意思。

    反正皮市长听着满意,站起来握了朱怀镜的手说:&ldquo那就这样,你先去吧,我过会儿走。

    &rdquo 朱怀镜下楼来,心情的欢快自不用说了。

    只顾着暗自高兴,竟沿着走廊走过头了。

    为了不显得失态,干脆跑进走廊顶头的厕所里小解了。

    洗手时,望了望镜子里的自己,真的是红光满面,印堂发亮,一副吉祥发达的相。

    撩头发的时候,他有意微微皱了下眉头,掩饰脸上的得意。

    毕竟是下班的时候,走廊里满是准备回家的同事。

     回家的路上,朱怀镜交代自己,这事组织上没有正式谈话,就连老婆都不要告诉。

    不过他向老婆保密,考虑的倒不是组织原则,而是想再次试试自己是否具有大领导的心理素质。

    去年他得知自己要任财贸处长时,他交代自己先别急着同老婆说。

    可到底忍不住,回家就说了。

    这回他暗自同自己打赌,如果忍住了没有说,说明自己在官场还算可塑之才;如果忍不住说了,说明自己修炼不够。

     回家时,香妹正准备下米做饭。

    &ldquo回来了,也不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

    你晚进屋一步,我就没下你的米。

    &rdquo香妹说话越来越缺乏温柔感了。

    好在今天他的心情好,并没有回她的腔,只是笑笑。

    一会儿儿子回来了,朱怀镜便拉着儿子问些关心他学习的话。

    香妹做家务是把快手,三个人的饭菜没多久就上桌了。

    吃了中饭,朱怀镜午睡,老习惯。

    可哪里睡得着?总想着去财政局任职的事。

    财政局可是个好地方,他做梦都没想过皮市长会把他安排到这样一个好地方去。

    香妹斜靠在床头看杂志。

    他背靠着她侧卧着,闭上眼睛假寐。

    尽管脑子里翻江倒海,身子却纹丝不动,也不同香妹说半个字的话。

    一个中午下来,终于证明自己也许真具备当大领导的心理素质。

    却也发现有喜事闷在心里不同老婆讲,原来是件很难受的事。

     晚上赴皮杰的约。

    无非是喝酒、打保龄球、唱歌跳舞,逢场作戏而已。

    自然有小姐陪,小姐很靓丽,也很会撩人,却找不到遇见李静的那种感觉。

    应酬完了,同小姐道别,向皮杰道谢,开车回家去,心里竟空落落的。

    不免想起几句很流行的顺口溜,是说三陪小姐的:见面笑嘻嘻,搂着像夫妻;小费到了手,去你妈的B。

    多没意思!李静留下的名片早被香妹扔了。

    可朱怀镜是学财经的,对数字天生地敏感,记电话号码几乎有特异功能。

    他一直没有忘记李静的电话号码,只是从来没有打过。

    无聊的时候,他会想起那个女人,甚至想打她的电话试试,看到底会有什么奇遇。

    他越是经常这么想着,就越是警惕自己,千万别做傻事。

    他怕自己万一哪天无聊至极,会打那女人电话的,于是就想忘记她的电话号码。

    可这事实上等于经常复习功课,李静的电话号码他怎么也忘不了啦。

     过了几天,组织部来人考察朱怀镜。

    找去谈话的人,都是办公厅人事处安排的,多是各处负责人。

    柳秘书长专门授意过人事处长:&ldquo找那些能够客观评价干部的同志去谈情况。

    &rdquo这话上得书,见得人,冠冕堂皇,人事处长却心领神会。

    他们知道柳秘书长的意思,就是不要找那些喜欢讲怪话的人。

    现在的人其实早学乖了,他们当着组织部的人,自然会说尽好话,往往还会归纳个一二三,把考察对象说得跟圣人似的。

    谁都清楚自己并不是基督徒跪在牧师面前忏悔,面对的是跟自己一回事的凡人,甚至是品质并不如自己的凡人。

    谁敢保证说了真话不被组织部的人传出去呢?说不定来考察的人中间正好哪位就是考察对象的朋友或亲戚呢? 组织部的同志在办公厅考察了一天,工作搞得很扎实,情况也了解得很透彻,发现朱怀镜真是位德才兼备的好干部。

    当面考察同无记名投票,完全是两回事。

     同事们便又拍着朱怀镜的肩膀,祝贺他高升,要他请客。

    朱怀镜只是笑,不多说话。

    他知道用干部这事,文件没下来,什么话都不要说。

     这回倒是利索,没有让朱怀镜悬着心过久等待。

    不到半个月,任命文件下来了。

    朱怀镜在这批任用的干部中名字排在最前面,文件标题就是《关于朱怀镜等同志任职的通知》。

    文件真的下了,叫他请客的人倒少了。

    大概因为文件没有下来之前,拍他肩膀的处长们同他还比较随便,可以开开玩笑。

    都是同级干部嘛!可现在他真的是副局级干部了,而且是财政局的副局长,处长们便明白朱怀镜现在是个什么分量了。

    他们立即有了自知之明。

    世界是不断发展变化的!大家都是马克思主义者,这个辩证唯物主义常识还是懂的。

    现在情况变了,不是让朱怀镜请客,而是要找机会请请朱副局长,以后有事好有个关照。

     所以,朱怀镜只宴请了皮市长和柳秘书长等几位领导,感谢他们的栽培。

    接下来就是别人请客了。

    要请他的人又多,他真有些安排不过来。

    很多人的热情他只好婉言谢绝,实在驳不了面子的就拨冗光临。

    张天奇还专程赶到荆都来祝贺朱怀镜高升,隆重地宴请了他。

    严尚明居然也在天元大酒店摆了一桌,请朱副局长赏光。

    这位严局长现在同朱怀镜相见,不再总是那副很职业的面容,显得很和善。

    柳子风、雷拂尘、皮杰、方明远、宋达清、刘仲夏、裴大年都请了他。

    袁小奇听了黄达洪的报告,也特意飞了回来,说凑个热闹。

    最有意思的是圆真大师,朱怀镜升迁的消息传到那清净佛地,他也打了电话来,说非请客祝贺不可。

    朱怀镜推了好半天硬是推不掉,只好约了方明远陪着一道去了。

    圆真带了两位漂亮尼姑作陪,就在山下一个叫做碧云斋的酒楼叫了一桌。

    朱怀镜去了才知道这碧云斋酒楼原来是荆山寺办的经济实体。

    不能委屈朱局长和方处长吃素,圆真出了主意,一桌两制:一边是酒肉,一边是斋食。

    可吃到半路,朱怀镜和方明远再三劝,再三激,圆真也就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了。

     白天餐餐有人请客,晚上又有人登门。

    来的多是财政局的一些处室负责人,拜码头的。

    也有财政局一般干部上门的,很是殷勤。

    朱怀镜还没有正式过去上班,上门的人他都不熟悉,都需要他们自我介绍。

    这种就连朱怀镜都感到尴尬的场面,来的人却多半做得很自然。

    朱怀镜便猜想这种场面他们也许早经历过很多回了,不然没这么熟门熟路。

    他们都是如今社会上适应能力最强的人,能量不可忽视。

    如果当领导的认为他们不过是些溜须拍马的势利小人,不必放在心上,甚至还要硬充正派,不重用这种人,那就太天真太迂腐了。

    官场上,领导总希望看到自己振臂一呼,马上应者云集。

    哪怕是个假相,也要尽量造成这种局面,显得自己很有威信,众望所归。

    朱怀镜早悟出了这个道理,知道上门的这些人将让他一踏进财政局的大门,就显得很有威信。

    所以这些陌生的部下上门来了,他尽管心里别扭得难受,样子却很是热情。

    他知道每天都会有人来拜访,于是晚饭以后的活动安排他都谢绝了,早早地就回家来。

    这自然落得朋友们取笑他是模范丈夫。

    大凡头上有些个官衔的男人,别人笑话自己怕老婆什么的,他们口上总会辩解几句,心里是舒服的。

    这等于别人称赞你夫妻关系好,你在外面没有女人,你是位作风正派的君子。

    领导干部外面没有女人,多么难能可贵!所以每当朋友们留不住朱怀镜了,说他惧内,他的辩解便有些像谦虚了,似乎刚受了表扬。

    朱怀镜有时回来晚了些,便感觉四周有人正在暗中窥视着他。

    他猜想也许早有人守候在他家附近的树阴下或角落里,不时用手机往他家里打电话,试探他是否回来了。

     这些日子,香妹总是很快活。

    男人荣升了自是好事,更让她高兴的是朱怀镜不管赴多少饭局,晚上总是回家。

    她知道男人现在是财政局副局长了,不像在办公厅隔了不久就要写材料,晚上也难得回来。

     朱怀镜总是这么忙,连玉琴那里也去不了。

    他只好打电话告诉玉琴,他将去财政局任副局长。

    玉琴因刚接手天马娱乐城,也正忙得两脚不沾地,只在电话里说了几句祝贺的话。

    听她的语气,不像朱怀镜料想的那么惊喜。

     方明远接任了财贸处长,厅里为皮市长另外安排了一位秘书。

    这位秘书姓余,叫余志,很年轻。

    邓才刚调保卫处任副处长。

    朱怀镜猜得出,调走邓才刚,多半是方明远的主意。

    邓才刚在财贸处干了多年,总是副处长,也该动一下了,不然方明远同他不好共事。

    朱怀镜一直猜不透邓才刚为何这么背时,老是提拔不了。

    保卫处实在不是个好地方。

    政府大门口三天两头堵着上访请愿的群众,保卫处的人没一天是好过的。

     朱怀镜现在等待着去财政局报到,财贸处的工作他已同方明远交接了。

    这些天没有具体事做,每天只是去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