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千峰似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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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广袤,人间放旷,为什么会没有呢?) 白重景出了城门,捂着伤口蹲在树荫下。

    望着不远处逐渐稀落的人群,想到那几个嚣张跋扈的少年,又想到自己死无遗骨的父亲,一时间悲从中来,感觉自己就如寒天孤雁,遑遑凄断。

     “叫你强出头……” 他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哭得快背过气去。

    担心唯一的朋友自此不要他了,可自己却连句挽留辩解的话都没机会说出口。

     他用袖子粗暴抹了把脸,擦去眼泪,才发现袖口上破了个洞。

    可怜地捏了捏那个破洞,又去摸脚上的鞋子。

     不过才走了那么一小段路,一双刚洗干净的布鞋又变得满是泥泞。

     而今见什么景都伤情,他用手指使劲地搓去泥渍,视野正模糊中,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哭什么鼻子?想你爹的棍棒了?” 白重景立即破涕为笑,看向来人,很快又苦兮兮地叫道:“陈倾风,你去哪里了啊?” 倾风往他嘴里塞了两颗药,又把妖丹抛进他怀里。

     白重景被噎得呕了两口,看清手里的东西后更是吓得头皮发麻,惊悚道:“哪里来的妖丹?!” 倾风没答,只是说:“走吧。

    ” 白重景这才发现她衣服上有数道飙溅出的血迹,该是利刃在近距离下割出了极深的伤口,才能喷射出这汹涌的血流。

    伤者怕是九死一生。

     他吞了吞唾沫,余光朝倾风身后瞥去,只觉城门背后那看不见的阴影处,此刻挤满了想要上前报仇的人。

     白重景一瘸一拐地跟上倾风,心惊肉跳地问:“你是去给我报仇了吗?” 倾风斜他一眼,没有说话。

     白重景惴惴不安,觉得手中妖丹极为烫手,极小声地问:“会惹来麻烦吗?他们人那么多。

    ” 倾风哂笑道:“你有大妖之资,如果也怕麻烦什么都不做,不如趁早打个地洞自己钻进去,省得今后没脸见人。

    ” 白重景兀自傻笑起来。

    跟着倾风走了一段,扯扯她的衣袖,一本正经地建议道:“陈倾风,我觉得,咱们行走江湖,有时候也得忍气吞声,不能太暴脾气。

    当然了,你要是犯了什么事,我肯定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 倾风翻着白眼,赏了他一个“得寸进尺”的眼神。

     白重景心头负担骤轻,欢欣地哼哼两声,片刻后闲不住,又靠过来,拍着胸口问:“你给我吃的什么药?真厉害,我已经能站直了!” 倾风没想到重明鸟小时候能如此烦人,说了句:“是你皮厚。

    ” 白重景憨傻得听不懂好赖话,这也高兴得摇头晃脑,说:“真的吗?我的皮是很厚,抗揍的诶!” 他两手抱着后脑,整个人走得歪歪扭扭,嘻嘻哈哈地幻想道:“我们什么时候才算真的长大啊?我也想建一座自己的大城!名字还没想好,但是城里的人一定要讲道理,谁犯浑我就揍谁!这是不是要好多钱啊?是不是得选在离少元山远一点的地方?唉,我有点想山底下的那帮小孩子了。

    他们一群毛没长齐的小小妖,困在那片林子里,会不会把自己给饿死啊?可是我们现在也上不去少元山了。

    陈倾风你怎么不说话啊?陈倾风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晚上住哪儿啊?” 倾风忍无可忍,额头青筋蹦跳着道:“闭嘴!” 白重景高亮应道:“诶!” 二人沿着崎岖的山道一路往南。

    没有地图,只能靠着语焉不详的描述,在偌大的妖域中寻找九尾狐所在的平苼城。

     迷路是常有的事,凡遇见落单的百姓,只要他们愿意,倾风也会顺路捎上。

     白重景吸纳了两枚妖丹之后,虽离大妖尚有一段距离,但寻常的风沙灾害,已能用原形抵御,庇护住少量的难民。

     相比之下,食物短缺才是最大的问题。

     在少元山煞气的浸染下,林木凋摧,土地龟裂,原先巍峨苍翠的山林枯死大半,只剩下一片萧疏的苍黄。

    植被连根都被刨了出来,天上连飞鸟似乎也绝了踪迹。

     待走到平苼时,众人都清瘦了一圈。

     此时的平苼尚只是一座小城,城门高耸紧闭,倾风运劲飞奔而去,就见一位发须皆白的老者早已等在门口。

     那儒衫老者脸上沟壑交错,除了衣着稍加整洁一些,瞧着也是面黄肌瘦,他两手抱拳一礼,歉意说道:“对不住各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了,城中实在住不下更多人,烦请诸位另寻他处。

    我主准备了一些干粮,诸位可以带在路上吃。

    ” 他指了指身边的一个袋子,松垮如老树皮的面皮抖了抖,朝倾风露出个苦不堪言的笑容。

     老者正要解释两句城中的困苦,以求谅解,倾风端正与他回了一礼,让白重景将东西接过,率先说道:“没关系。

    多谢老先生救济。

    ” 白重景满脸憔悴,跋涉数月只扑了个空,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只是路上曾多次听过流民提及平苼不再收容灾民,是以也有个准备,闷声不响地上前背起袋子,礼貌朝老者抱拳鞠了一躬。

     倾风恭谦道:“烦请老先生与狐主带个话。

    ” 老者忙道:“侠士请说。

    ” “世道不能总是如此。

    ”倾风笑了笑说,“若是有朝一日,有人重整旗鼓,叫星斗峥嵘,剑压凌霄,万里烟清,还请狐主能出门看看。

    ” 老者面上表情变了几变,最后复杂的情绪尽数化为长长的一声叹息:“身不由己啊。

    大道倾颓,危若累卵,主子也只能顶得住平苼那么小的天。

    至于别处是何风光,顾不上了。

    ” 倾风不作勉强,又与他弯了弯腰。

     慢一步跑来的百姓见到白重景身后的麻袋,急不可耐地冲上前,一把扯开袋口,发现里面装的不过是些水与干粮,红着眼瞪向老者,失态吼道:“我们这里百多号人,这些饼哪怕一人一个,也不够吃三天,就拿这些打发我?” “杀人呐!这是在杀人呐!好狠毒的心肠,我们是造了什么孽啊?” “我呸!都城的妖王被骂再多的残暴,好歹还能给人一条进去的活路,你九尾狐一族是连脸都不要了,这里还有女人有孩子,你们居然见死不救!” 有人干脆赖在地上,扯着嗓子大哭道:“放我们进去吧,我能干活,只要给我一天一顿饭吃就成!叫人躺在地上睡觉也成!” 老者欲言又止,面露难色地看向明显是领头人的倾风。

     城门之上也多出了几道强悍的妖力,该是怕众人闹事,露面以作威慑。

     倾风神色如常,淡静的目光往身后一扫,平和道:“方才出言不逊的人,向这位老先生与狐主道个歉。

    否则自寻他路吧,我不会再管了。

    我们走。

    ” 倾风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白重景抢过男人手中的麻袋,将口子绑紧,背在身后,快步跟上。

    老者也闪身回了城内。

     先前骂人的几位前后看看,几经犹豫,还是埋头跟上了倾风的队伍。

     岂料没走两步,胸口一痛,被倾风用巧劲推了一把,整个人高抛出去,最后不轻不重地摔在地上。

     几人豁然起身,正要发怒,就对上倾风一张冷意森然、似笑非笑的脸。

    那惯来温和的眼神而今也变得锋利起来,如同一把出了鞘的短刃,带着寒芒落在他们的脖颈上。

     数名原先还气势强盛的青壮仿佛被当头淋了盆凉水,那团烧到理智的火被浇得只剩下下一堆死灰。

    横眉竖眼的表情也变得尴尬起来,干站在原地,避开倾风的视线,讷讷不敢反抗。

     倾风抽出木剑,虚托在左手掌心,等现场寂静了稍许,才不客气地开口讽刺道:“废话我不多说。

    为什么打你们,你们自己心中有数。

    没什么本事,却戒不了耍无赖的癖性,那我就先教你们怎么做人。

    反正早晚要给人一棒打死,不如我来给你们一个痛快。

    ” 数人死盯着自己的鞋尖,想到前路无望,到底还是难以放下对狐族的怨悱。

     倾风将剑别回身后,仍是严厉道:“虽说这路谁都能走,但我方才说过了,不道歉的人不能跟着。

    要么滚,要么离我百丈远,到我眼不见为净的地方去。

    ” 几人面色悲凉,干涩的嘴唇因肌肉紧绷而裂开几道口子,犹豫片刻,缓缓转过了身,对着门口作揖赔罪。

     一温和的声音自众人心湖上响起:“无碍。

    小友慢走。

    ” 倾风朝城门点了点头。

     再次启程,速度慢了许多,相继有人经不住路途颠簸,选择自行离去。

    连白重景也好似少了股心气,几日没有话说。

     “我们是要去投奔别的大城吗?” 白重景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