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林栖者(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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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的少女,他也远无后来的老谋深算。

     春日宴上,十六岁的粉衣少女站在杏花树下,漫天光影。

     “堂前流水挟花去……” 他送来了两壶杏花酒。

     身侧的光芒接续亮起,在宫中忘记了自己姓名的年月里,她经常坐在台阶上眺望着远处的燃烛楼,看它的蜡烛被一只一只点燃,再寂寂地熄灭下去。

     他隔着门问:“曲姑娘,我们这桩婚事,可还作数?” 她回:“姑娘已经死了,大人不必再来。

    ” 曲悠顺着长长的、红墙之下的雪夜缓慢行走着,回想起红墙内被宋世琰折磨过的日子。

     她死死攥着那枚白玉的扳指——在刑部她不曾因为任何事情低过头,只有他们想要抢走这枚扳指时,她疯了一般扑上去撕咬。

     “还给我,还给我——我什么都没有了,把他还给我,还给我罢!!” 温润的白玉被血染红,她以为自己也会死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

     直到医士的修长手指缓缓地掰开了她紧攥的拳头。

     柏影用白色的纱布为她裹着伤口,似乎带了些怜惜地道:“刑部的人下手没有轻重,你伤得太厉害,以后再想生育……恐怕是不能了。

    ” 她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听不懂太子派来的医士说的话。

     柏影跪在纷乱的稻草上,拨开她黏在脸颊上的纷乱头发,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对方的手似乎有点抖。

     “如果有来世……你早些认识我罢,我欠你、欠你夫君的……” 牢中不分日夜,他为她治好了伤,没有急着离开。

     “我时常会想,倘若我能做个纯粹的好人,或者纯粹的坏人就好了,如今……” 她依旧听不懂他的话。

     廊道远处传来靴子踩过稻草的脚步声,宋世琰匆匆赶来,唤了他一声:“景安,他们……要进城来了。

    ” 于是年轻医官提着他的药箱离开了昏暗的牢狱,她脸上的血被擦干净了,勉强睁开了一直被血糊住的眼睛,却只看见了一截泛着银光的衣摆。

     还有人在隐隐约约哼着一首曲子。

     “……我踏大河之水飘摇去,白日上京,九重鸾山……仙人赠来永安词,送我一路如寒星。

    ” 大河之水,三。

     白日上京,景。

     这是当年白沙汀上京为了寻找兄长写的词。

     可柏影分明不是白三景。

     白三景已死多年,他盗了对方的身份,化名“景安”在太子府做幕僚,瞧见了那词,虽与他无关,还是忍不住反复吟诵。

     或许也是贪恋这样被牵挂的纯粹感情罢。

     李缘君当初在城墙上应该把皇后亲子未死一事告诉了宋世琰,所以他才会面色大变。

     后来吟着这首词大笑赴死,不知他是否想清楚了多年来最信任的幕僚的身份? 一笔乱账。

     史书一页千秋万岁,被吞没在历史罅隙中的人数不胜数,甚至连玉石俱焚的火光都落不进后世窥探者的眼睫。

     原来她从非俯视者,而是局中人。

     一晃四世千百年,从前记不住面容、为她在狱中诊治的太医的脸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梦境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她和周檀在一座青冢之前祭酒。

     她落了一滴泪,周檀没有问,只是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