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关灯
姆突然出声。

    在签订盟约时,他一直保持沉默,此时终于让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我们被乱军困扰,不得不向巫灵寻求帮助,送出拥有第一王位继承权的王子。

    ” “我们将尊严送到巫灵脚下,任凭踩踏。

    ” “不过是被讽刺几句,诸位不该感到羞辱,应该庆幸雪域之主喜欢我们的王子,愿意为他举办一场盛大婚礼,而非将他丢在一旁不闻不问。

    ” 巫灵的讽刺只在表层,西科莱姆的话更加扎心。

     众人却难以反驳,包括扎克斯在内。

     沉默许久,才有人迟疑开口:“我们或许可以不参加婚礼?” “不,必须去。

    ”西科莱姆又一次出声,字字句句扎心无比,却是不争的事实,“盟约签署,不代表万事大吉。

    任由王子自己前往暴风城,殿下算什么,血族又算什么?” “可就像是笑话……” “难道不是吗?”西科莱姆截断对方的话,嗤笑一声,既是嘲笑对方,也是讥讽自己,“我们早就是笑话,从一百年前开始。

    ” “西科莱姆!”扎克斯厉喝一声,打断他的话。

     西科莱姆耸了耸肩,浮夸地向所有人致歉,随即脚跟一转离开众人,无意听任何指责。

     望着他的背影,众人表情复杂,心中滋味难言。

     他们清楚这个年轻人说的都是实话。

    正因为过于真实,才令所有人感到羞愤,不想再听下去,哪怕是一个字。

     西科莱姆独自返回营地,身影孤零零,周遭尽是冷风。

     临近正午,气温没有丝毫回升,反而越来越冷。

     穿着不同式样铠甲的骑士频繁出现,策马往来营地和坞堡,不断扩大巡逻范围,提防乱军再次出现,尽管可能性微乎其微。

     西科莱姆没有停下脚步。

     他走向坞堡南面,眺望矗立在雪地上的木屋。

     高大的立柱并排矗立,撑起荆棘外墙。

    屋檐下垂挂一串串白花,在寒风中竞相绽放。

     屋前挖掘炉灶,地精们忙得热火朝天。

     他们还用上烤炉,新鲜的麦子烤得焦脆,散发出一股股香味。

     这些绿皮的家伙异常固执,宣称只为正统王室服务。

    他们宁愿跟随岑青困在黑塔,也不肯踏入金岩堡半步。

     在血族的认知中,地精胆小懦弱,天性贪婪。

     这些地精的行为打破认知。

     他们很固执,忠诚且遵循传统,哪怕同伴死在面前也坚持不肯妥协。

     西科莱姆驻足时,又一炉麦饼烤好,地精们掀开锅盖,盛出热气腾腾的浓汤。

     木屋门推开,几名女仆走出来。

     她们撞见西科莱姆的身影,互相交流几句,其余人继续忙碌,茉莉则提起裙摆朝他走来。

     “西科莱姆子爵,巴希尔伯爵的长子。

    ”她说道。

     “我离开父亲,已经同他断绝关系。

    我的爵位来自我的母亲。

    ”西科莱姆强调,不想听到父亲的名字。

     “有志气的青年。

    ”茉莉如此评价,但不像是在恭维。

     在西科莱姆脸色发青时,女仆递给他一张羊皮卷:“如果有一天,你无法留在王城,可以带着它北行。

    ” 奴隶已经确认,透出消息的正是西科莱姆,眼前的年轻人。

     这是岑青发出的邀请,也是一种试探。

     羊皮卷入手,触感有些粗糙,上面的蜡笺是蔷薇花,在血族中独一无二。

     西科莱姆有短暂失神。

     等他回过神来,茉莉已经走远,只留给他一道背影。

     “任命书?” 西科莱姆咬住嘴唇,心中天人交战。

    他应该丢掉这张羊皮卷,然后返回马车,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是…… 尖牙刺破唇瓣,一股血腥味弥漫进口腔。

     年轻的子爵终究没有丢掉羊皮卷,而是妥善地收进怀里。

     “一条退路。

    ”他这样说服自己。

     形势瞬息万变,谁也无法断言王国的未来。

    无论如何,他不希望有用到它的一天。

     茉莉回到木屋时,岑青正在享用他的早餐。

     麦饼很香,浓汤滋味正好,地精们还加入蔬菜。

    他们听取岑青的建议,在箱子里种植,种子不仅发芽,长势还相当不错。

     “东西给他了?”岑青抬头看向茉莉。

     女仆点点头,描述西科莱姆当时的反应:“他的确是巴希尔的儿子,冲动却不失精明。

    ” “我需要大量人手,有机会总要试一试。

    ”岑青吃到一半,放下手中的勺子,拿起餐巾擦嘴,“千湖领需要开发,不能一直荒废。

    ” “您说得对……” 两人说话时,屋外突然传来巨响。

     地面发生颠簸,房屋剧烈摇晃,女仆们迅速围拢上来,避免岑青遭遇任何危险。

     “怎么回事?” 不多时,震动停止,一切归于平静。

     岑青示意女仆散开,起身走出木屋。

     房门推开,一棵巨木横在面前。

     树冠支离破碎,残破不堪,树枝断裂处流出腥臭的液体。

     树干上爬满人脸,一张张扭曲变形,看上去分外可怖。

     树根虬结盘绕,半数根须仍未失去活性,触手般卷曲,令人毛骨悚然。

     不等岑青靠近,一道寒光凌空劈下,粗壮的树干被一分为二。

     断口没有流淌出汁液,反而浮起大片晶莹。

    随着树干进一步碎裂,大颗晶石滚落,它们是荒域母树的种子,内部蕴涵精纯的能量。

     一阵风刮过,种子在地上翻滚,堆积在岑青脚下,莹光触碰他的鞋尖。

     暗影自头顶罩下,岑青仰头望向天空,大团雪白闯入眼帘。

     巨鸮背上,巫灵王倒提长剑,剑柄镶嵌宝石,浑似一件艺术品。

    剑身狭长,剑锋轻薄,迥异于血族爱好的重剑,却无人能怀疑它的锋利程度。

     “荒域母树,它的种子蕴涵能量。

    ”巫灵王在天空中俯视岑青,道出巨木的来历。

     岑青望着他,问道:“送给我?” “对,喜欢吗?”巫灵王掀起兜帽,长发浮起微光,美得极不真实,似烙印在天空中的幻影。

     岑青没有正面回答,向他伸出手,扬起灿烂的笑:“陛下,您离我太远了。

    ” 话音刚落,巨鸮便下降高度。

     岑青的手腕被握住,下一刻,他被裹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告诉我,喜欢吗?”巫颍锲而不舍,坚持要获得答案。

     岑青没有抗拒腰间的桎梏,抬起双臂环住他的脖子,笑容明媚张扬:“我很喜欢,但有更想要的东西。

    ” “你想要什么?” “鲜血,杀戮。

    ”岑青单手搭着巫颍的肩膀,指尖描摹布料上的花纹,斜眼看向因巨响聚集的血族,漆黑的双眼锁定扎克斯,“如果我要他的骨头做装饰,您会满足我吗?” 血族听觉敏锐,相隔一段距离,仍捕捉到岑青的话语。

     众人同时一凛,不约而同远离扎克斯。

     眨眼时间,他周围竟被清空。

     巫颍扫一眼地上的血族,将岑青揽得更紧,单手扣住他的手腕,轻吻他的手指:“我杀了他,给你装饰马车,如何?” 岑青笑意加深,在使团众人的心提到嗓子眼时,突然打消主意:“算了,我暂时不想要。

    ” 对话的内容过于惊悚。

     偏偏岑青语气柔和,仿佛在诉说情话,更添加一份恐怖意味。

     扎克斯免于一死,本应该感到高兴。

     可是,想到岑青方才的表现,他顿觉寒意蚀骨。

    如同被猫戏的老鼠,生死全在对方一念之间,任何挣扎都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