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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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浓密的灌木丛。

     三只小狮子发着抖,死死挤在一处,竖起耳朵,不安地抽动着鼻子。

    渐渐的,鼻子里压倒性的不再是河马的尸臭,而是新鲜的血气。

    雄狮在吃痛时发出的吼叫声和母狮撕咬时发出的咆哮声此起彼伏,间或还夹杂着幼崽稚嫩的尖叫声。

     当太阳西斜时,整个河谷才彻底平静下来。

     出于谨慎,三只小狮子又多躲了一会儿,直到听到母亲的呼唤。

     当他们开始往聚集地奔跑时,安澜意识到这种呼唤声显得太焦虑也太悲痛,一定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只有等她真正跑回河边时,她才亲眼看到事情究竟有多糟糕。

     何止是糟糕,简直只能用惨状来形容。

     到处都有掉落的毛发和泼洒的血迹,其中两条从树根一直拖到狮群中间,有两只软绵绵地趴着,嘴巴张大,眼睛紧闭,胸腔一点起伏都没有。

    它们藏得离战场太近了,在东岸狮群的推进中,这两只小狮子被从矮树上撕咬下来,当场毙命。

     西岸狮群对损失做出了残酷的报复。

     除了两只幼崽的尸体,狮群中央还躺着一具母狮的尸体。

    它身上到处都是血,皮肉翻起,露出红色的内里,喉咙穿了,耳朵破了,整具身体几乎被撕成碎片。

    而在河对岸,其中一头正在撤离的东岸雄狮伤势严重,左后腿蜷缩着,从中间弯折耷拉在半空,不知是脱臼了还是被咬断了。

     安澜尽量不去看两个同伴的尸体,小心翼翼地靠近狮群。

     她发现狮爸爸正躺在地上舔舐着前爪,后背到处都是抓挠和啃咬留下的痕迹,好几只母狮也都身上带伤。

     母亲的鼻子被抓裂了,正在呼呼地向外冒血。

    即使如此,它还是第一时间把三个失而复得的孩子笼在了肚皮底下,急促地来回嗅着,喉咙里呜呜叫着。

    尽管不会说话,它表现出的爱意并不比人类母亲所能给出的爱意更浅薄。

     可安澜的注意力完全被她挪开后露出的身影吸引了。

     在狮群一角躺着那头参战的亚成年雄性。

    它凄厉地吼叫着,似乎正在忍受某种无法忍受的痛苦。

    从这个角度看得很明显,它的身体中间有个怪异的弯折,以此弯折为中心,前肢尚能用上点力、把身体努力地撑起来,而后腿则完全残废了,无力地拖在地上。

     常理来说,在狮群发生冲突时,亚成年会为了自保而奔逃,西岸雄狮当时也的确为它们争取到了逃亡的时间,但这头雄性没有走,它留在战场中央,认为自己可以同成年狮子对抗……这个莽撞的举动招致了惨烈后果。

     东岸雄狮围攻了它,咬断了它的脊柱。

     它将再也没有办法跟上狮群了。

     亚雄的母亲、年纪最长的破耳母狮不停地拱着它的肩膀,希望它能站起来,从致命的伤势中侥幸康复,地主雄狮试图保护它,狮群甚至在接下来的两三天几乎没有移动,把死河马肉带到它身边,但这都是徒劳。

     这头食物链顶端的猎手,最后竟成了鬣狗齿下的亡魂。

     杀戮发生时,安澜瞪大眼睛,一直看着。

     她感到反胃、恐怖和剧烈的不忍,但她希望自己能永远记住这一天,她希望自己能永远记住:千万不要贸然行事,因为死亡可能在每一场战斗中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