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悲伤有迹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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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为什么?” 兔子沉默一会儿,说:“昨天她站在阳台,站了很久。

    我给她拿外套过去,才发现她一直哭。

    所以你也别逼她,你不是她的未来。

    ” 我不是她的未来,那个两个人一起用的餐盘,小心翼翼的午饭,只是冬天偶然的馈赠。

     站在大雪纷飞的校园,我喝掉了那盒牛奶,像喝掉了自己的体温。

     半年后,我的生日。

    因为从小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便不通知朋友,入夜独自找了家面馆坐下来。

     老板端给我热气腾腾的面条,我刚拿起筷子,旁边传来女孩的招呼声:“老板,这里加个鸡蛋。

    ” 我几乎怀疑是幻听,慢慢扭过头。

    林艺说:“对不起,我也没钱,只能给你加个鸡蛋。

    ” 我慌忙低头,眼泪不受控制地坠落。

    林艺说:“谢谢你没有找我,所以我找到你了。

    ” 我脑海一片空白,正如这半年生活也是一片空白,双手颤抖,想问,你回来了吗,你还要走吗? 这些问题,一个都没问出口。

     其实她消失的那段时间,我每天从早到晚都在想,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会为他夹菜吗?两人会有说不完的话吗?她对我说过的,也会跟他说吗? 林艺坐到我身边,轻声说:“生日快乐啊,宋一鲤。

    ” 毕业前,宿舍空空荡荡,人去楼空,原本堆满杂物的房间只留下静默的阳光。

    我找过几次工作,母亲说不如回家做饭馆生意,至少收入有保障。

     这些不是我想要的生活,甚至是我心中试图摆脱的底色。

    没有去过四海,穿过四季,谁也不想困在出生就挣扎的原地。

     一家廉价宾馆,林艺抱着腿坐在窗台上,破损的窗帘随风摆动,郊区的夜毫无起伏,远处几点灯仿佛凝固在无限的黑洞里。

     她的背影单薄又脆弱,玻璃倒影中我看不清面容。

    她说:“真难啊,再试试。

    ” 我说:“一定行的,大家都一样。

    ” 她说:“如果我没有能力在南京待下去,你会不会养我?” 我说:“会。

    ” 她说:“从小我就发誓,长大绝对不过穷日子。

    你知道我家里条件多差吗?你知道我除了上大学就没有办法走出来吗?你知道对我来说,专升本有多难吗?” 我突然想起来,林艺每日雷打不动的晚自习,写满备注的笔记,以及我们唯一一次逛街,她买的唯一一件碎花长裙。

     她说:“我千辛万苦走到这里,最后就去了你家饭馆,你做厨师,我当服务员吗?” 我说:“不会的。

    ” 她回过头,脸上全是眼泪。

     她说:“宋一鲤,那我们结婚吧。

    ” 结婚一年,林艺离开那天,行李堆在饭馆门口,出租车开到路边,她不要我帮忙,把箱子放进后备厢。

     后半夜的燕子巷悄无声息,饭馆灯牌没关。

    林艺靠近车门,冲我笑了笑,说:“你备菜吧,别耽误明天生意。

    ” 柜台边的木架上吊着一根棉线,十几个夹子夹着我们的合影,从我的视角望去,林艺打开车门的一瞬间,变成了最后一张照片,和结婚照相邻。

    

3

林艺离开燕子巷以后,我的生活越来越无望和松散。

    日常必须要完成的事,只剩母亲的衣食起居。

    我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联系中介卖了饭馆,拿到的钱至少可以安顿母亲。

     而林艺每月发来的消息,无一例外都是相同的话,催促我办离婚手续。

     那些消息我没有删除,也没有答复。

    这是我和世界最后的纽带,答应她,如同踢翻了上吊者脚下的凳子,无法反悔,永远安眠。

     车祸是为了让她来看我一眼,仅此一眼。

     林艺走出病房,我一点一点萎缩。

     没多久她发来消息:“三天后我再来,我们去趟民政局,把婚离了。

    这是最后一次求你,你继续不同意也无所谓,诉讼解决吧。

    ” 我在病床上躺了很久,想不出如何回复。

     林艺又发来消息:“我房子装修好了,有自己的生活。

    ”

4

我在医院待了三天。

    白天蜷缩在被窝,仔细翻手机,检查备忘录里哪些事还没有完成,聊天记录和相册哪些需要删除。

     晚上买点啤酒,上楼顶,一个人喝到可以睡着。

    夜风吹拂,城南的灯覆盖街头巷尾,人们深藏进各自的领地。

     如果我死了,应该没有追悼会。

    遥远的小镇,我经历过父亲的葬礼。

    按照农村的习俗,从守灵抬棺到诵经,雨水中摆了三天的白席。

    许多未曾谋面的亲戚和乡亲,人头拥挤在临时搭建的布棚,我那时候七岁,不理解他们脸上的表情。

    母亲住在小镇车站的旅馆,没有参加葬礼,早上带我到雨棚门口,晚上再接我回旅馆。

     长大后我问母亲:“你恨不恨他?” 母亲说:“恨。

    ” 我也恨,但对父亲的记忆太模糊,脑海里甚至勾勒不出他的面容。

    这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