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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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黎眼下情况特殊,二老事先有交代,只让人来看望,不许在她面前多说什么。

     今天来的是三婶婶戴文丽,身后领着一个年轻女孩,穿着气质都十分文气,像是从小会被老师家长夸奖的“别人家孩子”。

     戴文丽拉着女儿介绍道:“阿黎啊,这是你妹妹钟晴,这个学期刚保送了研究生,特地从学校请假回来看你的。

    ” 钟黎和堂妹对视。

     虽然不记得了,但短短两秒的眼神交换就可以确定,她们俩关系应该不咋地。

     瞧见钟奶奶耐心地亲手喂钟黎吃饭,戴文丽嗔怪道:“妈,您真是要把阿黎惯坏了。

    ” 钟黎手上的伤其实好了些,提不了重物,拿勺子吃饭还是能做的。

     但钟奶奶溺爱过渡,只要她在,每顿饭都要亲自喂。

    钟黎被照顾得也十分心安理得。

     “阿黎的伤还没好全呢。

    只是喂她吃个饭,又不是别的什么,怎么就惯坏了。

    等她伤好了,就能自己吃了。

    ” 这样不假思索的偏袒,让钟黎很受用,甜甜道:“奶奶疼我,我的伤就好得快了。

    ” 钟奶奶被她哄得笑出眼尾几道褶,勺子拨了拨碗里的汤,说:“今天这汤也没放糖,怎么把你嘴巴喝得这么甜。

    ” 钟黎天生就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娃娃,粉雕玉琢,嘴巴又甜,最会哄人开心。

     坐在膝头上,软乎乎的小手臂圈住人脖颈,“奶奶”“奶奶”地叫,谁能不喜欢呢。

     钟奶奶还记得长子葬礼那日,忙过一天哭过一天的她回到家中,精疲力竭。

    白发人送走黑发人,她心脏也像叫人掏空了。

     本以为眼泪已经在那几日里哭干了,看到卧室床头的呼叫铃,又再次决堤。

     她腰不好,年轻时候遗留下来的病根,有时夜晚半边腿都会麻掉。

     长子特意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安装了呼叫铃,直接连入他房间,只要一按,哪怕是深夜,他也会立刻披上衣服赶来,或是扶她下床走动,或是为她按摩。

     她倚在床头,悲痛欲绝地抚摸着呼叫铃,不小心触按下去。

    没过一会,房门便被悄悄推开,穿着睡衣、抱着娃娃的钟黎,睡眼惺忪站在门口。

     钟奶奶想是自己吵醒了孩子,止住眼泪,说只是不小心按到,叫她回去睡觉,心里打算着,明天找人将这呼叫铃拆掉。

     钟黎走进来,爬上床,小小一个人跪坐在她身后,手法稚拙地帮她按摩腰部。

     小朋友已经知道爸爸去世的含义,哭得眼睛都肿肿的,却抱住她说:“以后阿黎来替爸爸保护奶奶。

    ” 长子在三十几岁的年纪便意外早逝,留下这一块心头肉,她怎么能不多疼一点,多宠一点? 钟晴抱着手臂站在不远处,来来回回打量钟黎半晌,始终带着怀疑的眼神。

     “她真的失忆了吗?我怎么觉得是装的。

    ” “我刚开始也这么觉得的。

    你再多和她待一会就知道了。

    ” 孟迎正在一旁蹭乌鸡汤喝,作为“过来人”,她完全理解钟晴的怀疑,但无条件站在钟黎这端。

     这对堂姐妹从小经常置气,属于势不两立的关系。

    钟晴品学兼优,看不惯钟黎全世界都要围着我转的做派;至于钟黎,千年龙井成精,最擅长气钟晴了。

     钟黎往奶奶怀里倚靠,有点轻怯的样子,小声问:“妹妹是不是不喜欢我?” 孙女病情不乐观,钟奶奶日日担忧得睡不好觉,听见钟晴那句“装的”,也不大喜欢。

     回过头道:“晴晴,你姐姐受伤了,身体本来就不舒服,记忆出了问题她自己也不好受,你别气她。

    ” 奶奶语气仍是柔和的,但钟晴知道,她一贯偏袒钟黎而已。

     她偏开头,翻了个无声的白眼。

     “晴晴是看阿黎个性还跟以前一样,失忆了嘴还是这么甜,哄人一套一套的。

    ” 戴文丽比女儿要圆滑世故得多,既替钟晴刚才不合适的言辞做了化解,话说得也体面。

     钟黎漂亮的眼睛转过去,观察她。

     三婶婶面上总带三分笑,她骨架小,留短发,是有些精明相的。

     穿着颇有品味,尤其是,中指上那枚红宝石戒指。

     主石并不过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