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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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迷雾重重的林子。

     呼啸的风中传来野兽的嘶吼,她忍着酸胀的眼眶,努力辨认着雪地上的痕迹。

     倏然,前方又传来马蹄声,她抬起头,被火把晃了一下眼。

     是卫湛吗? 此时此刻,失望蔓延,已不再期盼是那人良心发现回来寻她。

     是盗匪吗? 脚底的冰寒传遍全身,她已无力思考。

     来者勒紧缰绳,横转马头,侧挡在了她的面前,探身手握火把,照亮了视野。

     女子脏兮兮的,青丝凌乱,狼狈的不成样子,却还是掩饰不住绝色的容颜。

     本是偷偷跟过来一探究竟的季懿行怔愣片刻,怀着一丝忐忑问道:“你是卫湛的什么人?” 宁雪滢避开刺眼的火把,打量起马背上衣冠楚楚、气宇轩昂的青年,稍稍舒口气,惨白着一张脸如实回道:“小女子是永熹伯府的人,还望公子搭把手,送我回去。

    必有重谢。

    ” 不是她多稀罕永熹伯府长媳的位置,而是伯府名声在外,京师一带无人不晓得,或许会带有敬畏心,不敢贸然动她。

     眼下,需要先脱险再从长计议。

     和离,是她骤然生出并瞬间坚定的想法。

     她看不透卫湛,也不想再蹉跎下去。

    她想念爹娘了。

     永熹伯府的女眷和婢女众多,季懿行并未全都见过,他试图稳住剧烈的心跳又问:“姑娘可否透露姓氏?” 宁雪滢一默,小声道:“姓卫。

    ” 那一刻,季懿行难掩失落,但还是做不到袖手旁观,“你是卫湛的庶妹?为何会被卫湛丢在野外?” 伯府只有一个嫡女卫馠,季懿行早就见过。

     提起卫湛,宁雪滢鼻尖发酸,继续胡诌道:“言语上冲撞了兄长。

    ” “卫湛如此蛮横暴戾?仅仅是冲撞,就把你丢在野外?” “如公子所见。

    ”宁雪滢用手背蹭了蹭眼尾,苦笑道,“小女子现在这副模样,做不了假。

    ” 身为朝廷命官,将血亲妹妹丢弃荒野自生自灭,都可以吃言官一谏了。

     女子说的是地道官话,没有口音,季懿行没再怀疑,递出左手,“上来,我载你回去。

    ” 宁雪滢喜出望外,诚心道谢,手一抬,被男人拽上马匹。

     好在傍晚没有饮酒,季懿行有的是力气,一甩马鞭,纵马驶出林子,一路上闻到的除了落叶的味道,还有阵阵暖香。

     行入官道后,宁雪滢的心踏实下来,扭头看向身后的人,“敢问公子大名?” 总要记住援助者的名字。

     除了宁雪滢,季懿行不愿与永熹伯府的任何人牵扯上关系。

    他盯着前方的路,嗤笑了声:“有缘再告知姑娘吧。

    ” 骏马一路疾驰,季懿行迎着月光,几次低头凝睇女子的侧颜,心中微妙。

     ** 子时过半,弦月隐于云霭,驱马回程的卫九忽然心口剧痛,不得不停在路边弯腰缓释。

     意识不受控制的恍惚,他捂心靠在树干上,渐渐滑坐在地,肤色褪去苍白,恢复如玉冷皙。

     “替你剪断情丝,记得谢我。

    ” “那女子被我弃在林中,被季懿行救下了。

    ” 薄唇微提,他合上眼像是入睡。

     待云霭散去,弦月皎皎,男人睁开眼,浑然多了一丝周正气息。

     卫九的话回荡在耳畔,卫湛扶着树干站起身,捏了捏鼻骨,意识逐渐清晰,心绪却愈发复杂。

     容不得耽搁,他跨上青骢马,沿原路返回。

     “驾!” 慷锵深沉的一声驱策,骏马扬起前啼,嘶鸣着冲入夜雾。

     蹄印都比先前深了许多。

     杪颠影疏凝寒气,马踏枝颤飞花簌,骏马穿梭在官道上,背上的风灯来回摇曳。

     前方雾气稀薄,风声淅淅,卫湛耳尖微动。

     很快雾气中出现一匹白马,驮着一对男女。

     急速的奔驰下,两方迎面擦过,看清了彼此。

     火光电石间,马背上的两名男子纵身跃下,几乎同时拔出兵器。

     季懿行狠踹马腚,使得白马加快前行,“卫姑娘,抓紧缰绳!” 在卫湛出招的情况下,季懿行不得不拔出短刀与之交手,以拖延住卫氏女离去的时长。

     两人在空旷的官道上大打出手。

     卫湛听得季懿行对宁雪滢的称呼,心下有了猜测,以雁翎刀袭向季懿行的下颚,“作何阻拦?” 季懿行闪身躲过,攻向卫湛下盘,“虐待血亲,妄为人兄!虐待弱者,妄为人臣!” 眼看着白马驮着卫氏女越跑越远,季懿行不想恋战,扬出一把沙土,正中卫湛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