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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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法,我到要问,是太傅教的,还是您自个儿琢磨的?” 天下之大,她又何以为家? 她叫他环儿,便是抬出了双方的身份,哪怕太子是太子,她毕竟也是长辈,她说话,太子就算反驳,也该恭敬有加才是。

     她习惯了付出和等待,日复一日消磨着自己,仿佛一只一直在燃烧的蜡烛,把自己的骨血和灵魂,纷纷燃烧殆尽,只为了顾楚生。

     长公主闻言,抬头看向太子,眼中俱是冷意:“环儿此话不妥。

    ” 可是真疼啊。

     “长公主的意思,是父皇按律行事,也会让卫家寒心吗?”太子站在皇帝侧手边,嘲讽出声:“若是如此容易寒心,那卫家的忠心,怕是要让人质疑一二了。

    ” 楚瑜有些恍惚了。

     “因先帝寻了长明,问长明,陛下那一日为何摔碗,我答先帝,因陛下想为先帝端上一碗雪梨汤。

    先帝又问,那雪梨汤可是陛下亲手所熬?我答先帝,乃陛下闻得先帝多咳,听闻雪梨汤生津止渴,特意熬制。

    于是先帝同长明说,陛下熬制雪梨汤有功,摔碗有错,一切因孝心而起,功过相抵,不赏便罢了,若再过多追究,未免寒心。

    ” 而这时候,卫韫也来到了宫门前,他已经听闻了楚瑜的事,到了宫门口,他叫住抬轿子的人:“停下吧。

    ” 皇帝明白长公主话里有话,却还是开了口:“为何?” 他说着,抬手同旁边撑伞的太监道:“将伞给我,我走过去。

    ” 话说完,满堂就安静了,只听长公主声音哀切:“不知陛下可曾记得,陛下年幼时,曾摔坏一只玉碗,陛下向先帝请罪,先帝却未曾惩罚陛下,陛下可知为何?” “公子的脚……” “此乃罪二。

    长明听闻卫家遗孀如今长跪宫门之外,虽知陛下乃严守律法之君,却仍旧动恻隐之心,来此殿前,想为卫家求情,求陛下网开一面,饶了那卫六公子卫韫罢!” 那太监将目光落到卫韫的脚上,那腿上的淤青和伤痕,他去时看得清清楚楚。

     皇帝没说话,他本也在恼此事,如今长公主先道了歉,他气消了三分,叹息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过来?” 卫韫摇了摇头:“回家时不能太过狼狈,家里人会担心。

    ” “四日前,陛下方才给长明下了禁足令,长明今日却强行来到殿上,耽误陛下议事,此乃罪一。

    ” 说完,他整理了自己的衣衫,遮住了身上的伤口,又用发带重新将头发绑在身后。

     长公主这一跪把皇帝吓了一个哆嗦,忙道:“长公主罪从何来?” 这样收拾之后,看上去终于没有这么狼狈,他又借了一方手帕,沾染了雨水,将脸上的血和污泥擦干净。

     皇帝沉默之间,便见长公主跪到地上,扬声道:“陛下恕罪!” 最后,他从旁人手中拿过伞来,撑着来到宫门前。

     他才给长公主下了禁足令,长公主却就这样大大咧咧出现在了朝堂上,他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说了便是打了长公主的脸,到时候这位姐姐怕有得气要出。

     宫门缓缓打开,他入目便是楚瑜一身白衣,带着卫家的牌位,跪立在宫门之前。

     如今她过来,太子心中咯噔一下,顿时觉得不好,长公主朝着皇帝行了礼,皇帝皱着眉头,一时有些尴尬。

     她面上带着潮红,似乎是染了风寒,发起了高烧,神色也有些迷离,目光落到远处,根本没有看见他的出现。

     长公主与皇帝一起长大,深得帝心,有不用通报便可上朝的特权。

    只是长公主从来也是识时务之人,虽有特权,却从不曾滥用。

     卫韫心里狠狠抽了一下,可他面上不动声色,他撑着雨伞,忍住腿上的剧痛,一步一步走到楚瑜面前。

     皇帝见得来人,赶忙起身,诧异道:“长公主怎么来了?” 雨伞撑在楚瑜身上,遮住了暴雨,楚瑜这才察觉面前来了人。

    她抬起头来,看见少年手执雨伞,长身而立,尚还带着稚气的眉目俊朗清秀,眼角微挑,带了几分天生的风流。

     长公主声音从外面凉凉传来,众人抬头看去,便见一个女子身着金缕衣,轻摇团扇翩然而入。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神色温柔。

     “哟,这是做什么啊?” “大嫂,”他为她遮挡着风雨,声音温和,仿佛是怕惊扰了她一般,轻声道:“我们回家吧。

    ” “谢老儿你休得胡言乱语!”姚国公急得大吼:“你要查便查,我姚家坦坦荡荡,有何不敢让你查的?” 回家吧。

     长公主进去时,谢太傅正用笏板指着姚国公怒喝:“这七万军之事,你姚家敢让我细察吗?!你要是敢,老臣即刻请命,亲赴边疆,看看这七万军之事到底是如何!” 楚瑜猛地回神,那过去的一切仿佛被大风吹卷而过,她定定看着眼前少年。

     不出楚瑜所料,长公主进门时,朝上已经为着这事儿争得焦头烂额,谢太傅带着人据理力争,而太子带着另一批人拼命阻拦。

     是了,这辈子不一样了。

     楚瑜抬眼看着宫门,如今长公主出面,便是时机到了。

     她没有嫁给顾楚生,她还没有被磨平棱角,她是卫府的少夫人,她还有家。

     她虽然和卫风打打闹闹,觉得这人恼人至极,可是到最后这条路上,她却还是想为他做些什么。

     她心里软成一片,看着那少年坚韧又温和的眼神,骤然有大片大片委屈涌了上来,她红着眼,眼里蕴满了水汽。

     姚珏虽然是庶女,却自幼颇受宠爱,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但每每抬头看见楚瑜那挺得笔直的背影,她便觉得自己不能倒下。

     “你可算来了……”她随意拉扯了个理由,以遮掩此刻狼狈的内心:“我跪在这里,好疼啊。

    ” 如今处于身后已经零零散散只跪了几位身体还好的士兵和蒋纯姚珏,这两位都出身将门,和楚瑜一样也算自幼习武,虽然没有楚瑜这样的武艺,但也算健朗。

     “那你扶着我的手站起来,”卫韫伸出手去,认真开口:“大嫂,我回来了。

    ” 说完,长公主便昂首阔步走了进去。

     他已活着回来,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让他的家人,受此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