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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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硕的梧桐树支棱着光秃的枝桠,树与树之间连着彩灯,挂了灯笼,每棵树下都有一小撮积雪,灰仆仆的,执着的停留在陆地上,挽留着城市最后一丝严冬。

    街前大人小孩儿熙熙攘攘,人人臃肿又快乐,温让就混迹在人群中,漫无目的。

    他总是忍不住把目光停留在三四岁的小孩儿身上,他们天真可爱,小鸟儿一样叽叽喳喳,要零食,要玩具,被满足了便笑得像个天使,被拒绝了就噘嘴发脾气,有的会哭,有的还会原地赖着撒泼,期望得到父母的可怜与宠爱。

     温良小时候是很乖的,他很少要东西,给他随便买点儿好吃好玩的就能一个人开心半天。

    偶尔发发脾气也是一哄就好,即使上一秒哭得抽抽搭搭,只要往他嘴里塞一颗小糖豆儿,立马就噙着眼泪,咧开嘴露出没长齐的小米牙。

     他离开家以后,还有人那样宠他么?他还敢跟人哭闹撒娇么? 温让就这样跟着一个又一个带着孩子的路人身后慢慢前行,如果他们进了商场或饭店,就换一个孩子继续跟着。

    直到在一条斑马线前停下等红灯,他跟着的那位带孩子的母亲以满是恶意的目光回头狠狠瞪他,把孩子抱起护在身前挤进人群中,温让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行为引起了误解,他被当做了自己最憎恨的那种人。

     他有些难过,心底里又为这位母亲的敏感而欣慰,如果自己当年稍微谨慎一些,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

    等绿灯亮起,他故意没动,等人群全部过去,红灯又亮起,他站在原地,发现自己对面竟然就是当年那个书店。

     书店早就换了招牌,现在是个眼镜店。

     而自己站的地方,就是梦里炸起鲜血的地方。

     天旋地转的晕厥突然向他袭来。

     温让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他觉得胸口被一只拳头狠狠地、不住地凿着,汗液争先恐后从额顶渗出,明明气温开始向夜里下降,他却燥热不堪,强大的惧意在浑身扩散,每一根血脉都在偾张,他能听到血液从中急促流淌的动静,“突、突、突”,冲击着他的大脑,几欲呕吐。

     他的腿摇晃着迈了几步,细微的打着颤,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一个残破的木偶,被一个愚笨的手艺人操持着,头脑一片混乱,只有一个名字在其中横冲直撞沈既拾是不是真的出事了,这么多天的梦究竟在暗示什么,他要给沈既拾打电话。

     沈既拾,顾不上其他,眼前铺天盖地的名字全是沈既拾。

     甚至于翻找通讯录都成了一个漫长的过程,他飞快打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还没来及摁下通话键,人群中炸起刺耳的尖叫“哥!” 巨大的刹车声,右臂的碰撞与钝痛,欷吁声,司机的骂声,温曛与李佳鹿的脸,在同一时间炸开来。

    温让愣愣的坐在地上,他的手机在前方距离他两米的位置躺着,屏幕漆黑,被碾得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