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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锦欢放学回来时,客厅里缭绕着令人不适的烟雾,烟蒂插满烟灰缸,还有洪亮吵闹的男人说话声,外婆让他回自己屋看书,而他的母亲似乎五感封闭,只留下漂亮得体的笑脸应对那些陌生男性的侃侃而谈,为他们添水奉茶。

     风言风语顺势而生。

    任锦欢听到的第一句流言出自同桌口中。

    小孩子并不知道话语背后的真实含义,多是在家中饭桌上听自己父母说起,然后鹦鹉学舌讲给同龄人,有一种天真无邪的残忍。

    流言中的许多用词是成年人口吻,肆无忌惮窜到孩童世界,任锦欢直觉那并不是什么好词,仿佛在被很多人审视偷窥。

     但这并不是他最在意的。

     收入改善后,母亲却很少能与他和外婆在一起吃晚饭,他夜晚睡觉时总会留出三分神在家门外,直到听见熟悉的开锁声才放心睡去,在这样的日子里,他养成浅眠习惯,每晚对这声音的渴望如同在久旱大地里等待一场甘霖,祈祷它早点出现,比起零时,似乎它才是一天终结标志,如果不能出现,那这一天便永远过不去。

    所幸,他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周连锦每晚会在他假寐时为他掖好被角。

     任锦欢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影集,将那张合影旧照夹了进去,其中还有他母亲在舞团那会儿的记录,周连锦擅民族舞,尤以《孔雀飞来》闻名,雀蓝色鱼尾裙在舞台灯光下渐变成灰青色,她把脖颈仰起,好像是一种天生的使命,于黑色幕布前伸出孤顽的坚韧,不计后果似的。

     他将影集放回原处,周连锦这时敲门进来,拿出一条名牌浅蓝色桑蚕丝新领带,面上平铺着藏青箭矢图案,说出差时看见的,觉得很适合他,又问他要不要购置正装,任锦欢说,有好几套,而且我们行业普遍穿得休闲。

     这倒是真的,周连锦看过他们办公视频,装修设计很前卫,但竟然有员工穿着拖鞋短裤上班,还有人在工位上头戴洗脸发箍敷着面膜,更有一些年轻人穿着她看不懂的奇装异服,这与她多年板正严肃、衣冠鲜丽的主持工作完全不同,她当时颇为震惊:“你们都这么随意吗?你可千万别这样。

    ”任锦欢笑道:“这是少数情况,我要是这样,你肯定不会让我进家门。

    ” “不管怎么说,你得穿讲究点,毕竟你现在带团队。

    ”她将领带放在他胸前比试了下,同预期一样,合适好看。

    任锦欢见她心满意足,想起她当初看完视频,以为那也是自己上班常态后,露出一副如临大敌、天要塌下来的神情,不由笑出声来。

    她骨子里爱极漂亮,那些曾经的流言蜚语、背后议论都不会让她有半点退却,但若是衣服上的污点、眼睑边的皱纹、头发里的银丝,反而能戳中其软肋,让她烦恼上半天。

    他的母亲周连锦便是这样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