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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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

    李静喃喃道:&ldquo好想同你过夜。

    &rdquo朱怀镜心早动了,却不想冒这个险。

    但就此作罢,到底不舍,便想试试这女人深浅,问:&ldquo怎么过夜?哪里都不安全。

    &rdquo李静说:&ldquo这里有地方。

    我也可以跟你走。

    你愿意的话也可以跟我走。

    &rdquo朱怀镜说:&ldquo我很喜欢你,但今晚不方便。

    你告诉我怎么找你,过几天我打你电话。

    &rdquo李静便说:&ldquo好吧,我等会儿给你留个电话。

    &rdquo朱怀镜见李静似乎很真,怕她太失望了,便说了些道歉的话。

    跳完这曲,朱怀镜说上去看看。

     回到包房,却只见雷拂尘同小姐相依相偎地在唱歌。

    李静拿过手包,取出一张名片,送给朱怀镜。

    朱怀镜拿过一看,见名片正面只有名字和电话、手机、寻呼机号码,背面印着一句话:当您怀念这个夜晚,请您Call我。

    朱怀镜心想这个女人,把这种事情还弄得很情调呀!这时,雷拂尘歌唱完了,同朱怀镜打招呼。

    朱怀镜请他们二位自便,又同李静说话。

    他想等皮杰回来,同他打声招呼,先回去了。

    再呆下去,怕自己守不住。

    可皮杰半天没有回来。

    朱怀镜手机响了,一看号码,是玉琴打的。

    他忙接了,说马上回来。

    李静玩笑道:&ldquo你家监察局长叫你?&rdquo朱怀镜抱歉地笑笑说:&ldquo对不起,我先走了,后会有期。

    &rdquo雷拂尘站起来,问怎么不再玩一会儿?两人客气几句,握手说了再见。

    李静陪朱怀镜下楼,直送到门口,情意绵绵,说:&ldquo我等你Call我。

    &rdquo 朱怀镜驾着汽车开出一段路,兜了个小圈子,再折回来,开进了龙兴大酒店。

    他在车上挂了皮杰手机,道了谢。

    皮杰当然笑他太拘谨了,不敢尽兴玩。

    朱怀镜也不想显得太老夫子气,只说家里有事。

     玉琴还没有睡,坐在客厅里等他。

    &ldquo云里雾里了吧?&rdquo玉琴撅着嘴巴佯作生气。

    朱怀镜拍拍她的脸蛋儿,说:&ldquo云里雾里了我还回来?早登仙去了。

    &rdquo 玉琴脱了朱怀镜的衣服,开了水让他去洗澡。

    朱怀镜躺在浴池里,不禁想起了李静。

    那女人很肉感,也很会风情,一定别有一番风味吧。

    如此动人的女子就被那几位仁兄挑剩下了,可见他们眼力到底不行。

    选女人单凭眼观恐怕还是不行,也得像中医一样望闻问切才是。

    朱怀镜闭着眼睛擦着自己身子,慢慢竟动情起来,心中不免恨恨的。

    玉琴送睡衣进来了,朱怀镜便朝她张开双手。

    玉琴望一眼他下面那硬挺挺的玩意儿,抿着嘴巴笑。

    朱怀镜便说:&ldquo你坏家伙,笑什么呀?憋死我了!&rdquo玉琴仍是笑着,慢慢脱了衣服。

     这一回两人过得不错。

    完事之后,玉琴面如桃花,让朱怀镜抱着去了卧室。

    两人抱在一起静静躺了会儿,玉琴不经意叹了一声。

    朱怀镜问:&ldquo你怎么了?&rdquo玉琴说:&ldquo没什么。

    明明是生意上的对手,还要老朋友似的同人家去应酬,真是滑稽。

    &rdquo朱怀镜说:&ldquo你事业心强,我知道。

    但凡事也不必太认真了。

    什么叫事业?跟你说,对这个问题我是越来越糊涂了。

    从前我们理解的事业是为什么什么奋斗终生。

    现在呢?唱高调不切实际了,可人们实际起来又太实际了,就是四个字:升官发财。

    我是在官场上混的,平时说到事业,就觉得很空洞。

    人们评价你事业成功的标准就是看你当多大的官。

    可我的确没有把当多大的官看成是什么事业。

    你呢?生意场上做的,照说事业就是发财了。

    可你这企业是国家的,同自己发财没有多大关系。

    再说,如果赚钱就是事业,那么我们何必绕那么大的弯子去高谈阔论什么事业?现在你的生意被皮杰争去了,是没有办法的事,也不是你无能。

    你只要尽自己的力就是了。

    &rdquo玉琴叹道:&ldquo话虽这么说,但人活一口气。

    雷拂尘任总经理,这里生意兴隆,轮到我就生意清淡,我脸面往哪里放?最伤脑筋的是,生意如果不好,员工就会人心惶惶,我在这里过得下去?&rdquo朱怀镜笑道:&ldquo话说回来,皮杰即使这样,也是同你们公平竞争。

    做生意,不可能没有竞争的。

    &rdquo玉琴不高兴了,说:&ldquo你是说我们竞争不力?你怎么知道就是公平竞争?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公平竞争你不知道?我们是最先有意向征这块地的,他却用低于我们的价格征了地。

    这中间公平在哪里?就说现在,整个荆都市最漂亮的三陪小姐都一窝蜂似的往天马去,这中间名堂你猜不出?还会有哪家酒家、宾馆如此大胆?这又哪来的公平竞争?&rdquo玉琴的语气是质问式的,让人听着不好受,朱怀镜的情绪也坏了起来:&ldquo你怎么回事?我随便说什么,你总要驳得我体无完肤才罢休。

    我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想让你开心。

    我俩能在一起呆一会儿其实不容易,何必总要说些不高兴的事呢?说到底,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这些人能够改变的。

    大势所趋,有什么办法?&rdquo玉琴不做声了,不知是委屈还是被说服了。

    朱怀镜也懒得去理她,躺在那里望天花板。

    最近两人总是话不投机,说着说着就生气。

    朱怀镜甚至觉得自己越来越俗气了,总是为着一两句无关痛痒的话同玉琴争执。

    有时为了劝玉琴,他说的一些话也许并不代表自己的本意,只是顺着她的话,拿社会上流行的说法去宽解她。

    有时同她争起来了,就仅仅只是为了争执了,也就不管什么道理不道理,只要能当炮弹的话都会从他的嘴巴里迸出来。

    每次,最先沉默的都是玉琴,然后打破沉默反过来安慰他的也是玉琴。

    朱怀镜便会在心里自责,暗自发誓今后再不同她赌气了。

     可是今天,玉琴背过身去,半天都不说话。

    朱怀镜有些不忍了,扳过玉琴。

    玉琴浑身软沓沓的,滚了过来,眼睛却闭着。

    她瘦了,眼眶陷了进去。

    朱怀镜心疼起来,搂起玉琴,说:&ldquo好了,我俩再不争这些空话了。

    你的生意,急是急不好的,慢慢想办法吧。

    &rdquo玉琴像是不生气了,叹了口气,往朱怀镜怀里拱了拱,抱着他睡了。

     朱怀镜也感到很累,迷迷糊糊地就要睡去。

    却猛然想起龙文打来的电话,不由得一惊,醒了。

    内心感慨一会儿,就想这事只能这样了,别管那么多,睡吧。

    可怎么也睡不着。

    他想今晚这同一张夜幕下,向吉富已成一具僵尸,从这个世界永远消失了;自己同玉琴相依相偎,忘情销魂;身为乌县财政局长的龙文也许正放心落意睡着大觉,朱怀镜从电话里听得出他暗自庆幸自己过了关;张天奇呢?他这会儿在干什么? 朱怀镜清早去办公室没多久,接到一个不幸的消息。

    卜未之老人大儿子卜知非打来电话,说卜老先生昨晚去世了。

    朱怀镜闻讯大惊。

    卜知非拜托他转告李明溪。

    朱怀镜答应了,说了些安慰话。

    接完电话,朱怀镜坐在办公桌前,好久不知要做什么。

    卜老身体那么健朗,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李明溪接到朱怀镜的电话,半天说不出话。

    好一会儿,才说:&ldquo是真的吗?&rdquo这话本来问得好笑,朱怀镜却笑不起来,说:&ldquo谁同你开这种玩笑?这样吧,你写副挽联吧,落我俩的名字。

    我再按荆都规矩买些礼品。

    我中午下了班再来接你。

    &rdquo 十点多钟,柳秘书长打电话来,请朱怀镜去一下。

    朱怀镜忙放下手头的事,去了柳秘书长办公室。

    柳秘书长起身同他握了手,很是热情。

    朱怀镜不知柳秘书长有何事交代,就笑着问:&ldquo秘书长,有什么重要指示?&rdquo柳秘书长笑了笑,不马上答话,过去掩了一下门,请朱怀镜坐下,然后自己也坐下,这才说:&ldquo今天没有指示,专门同你扯扯。

    怀镜,你的工作不错,各方面素质都很好,组织上是很满意的。

    我同皮市长经常说到你,皮市长也同意我的看法。

    办公厅最终还得靠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rdquo 朱怀镜不知今天柳秘书长到底要说些什么,很想听他马上点题,别再山重水复了。

    可柳秘书长说了半天,说的都是对朱怀镜的评价,尽是些表扬的话。

    朱怀镜不能总听着这些话不吭声,这样显得太不谦虚了。

    可柳秘书长说起话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很难让人插上嘴。

    朱怀镜明知柳秘书长不抽烟,却给柳秘书长递烟。

    他便趁柳秘书长摇手说不抽不抽的空儿,谦虚了几句:&ldquo感谢柳秘书长的教育和栽培。

    我做的每一件工作,都是因为有领导支持,有领导撑腰。

    说句心里话,在您手下工作,是一件很愉快的事,累是累了些,但累得心情舒畅。

    有您这样的领导,是我们干部的福气。

    &rdquo 柳秘书长摆摆手,笑道:&ldquo哪里啊,是你自己工作出色。

    我这人没别的本事,只是知道理解人,关心人,肯用人。

    干部成熟了,就要重用,就要提拔。

    &rdquo 朱怀镜听出些味儿来了,却不敢相信事情会有这么快。

    便想,也许柳秘书长是想同他谈谈别人的提拔吧,便说:&ldquo是啊,柳秘书长在用干部上是很有口碑的。

    同志们都说您识才、惜才、爱才、重才。

    干部的成长在于培养啊。

    &rdquo 柳秘书长有了刚才这番烘云托月,这会儿就把文章结穴了,说:&ldquo怀镜,按说,你任正处级实职时间不长,应缓一步。

    但厅党组认为,像你这样有潜力的干部,不妨破格。

    我们考虑,给你压点担子,提你任个副厅级研究员。

    我已把党组的初步意见向皮市长汇报了,皮市长表示同意。

    &rdquo 朱怀镜胸口怦怦地跳了起来。

    运气这么好,这的确出乎他的意料。

    他知道自己的脸红了,却也不怎么窘。

    心想自己在柳秘书长面前,脸要红就红一回吧,反倒显得敦厚质朴。

    就像小孩在大人面前幼稚就幼稚一点吧,倒可爱些。

    柳秘书长说清了组织意图,就端起了茶杯,注视着朱怀镜。

    这个时候,柳秘书长把对话空隙主动留出来了。

    朱怀镜这就得马上表态了,便红着脸,语气却还平和,说:&ldquo感谢柳秘书长。

    我自知努力不够,还有很多不足,却让领导这么器重,真有些诚惶诚恐。

    &rdquo 柳秘书长说:&ldquo我这是先同你透个风,不算正式找你谈话。

    我们厅里用干部,这些年一直坚持走民主路线,先由干部推荐。

    这个你是知道的。

    &rdquo 这个程序朱怀镜当然知道。

    从科级干部中提处级干部,就先在相应处室全体干部中投票进行民意测验;从处级干部中提厅级干部,民意测验就在各处负责人中间进行。

    看上去够民主的,其实中间文章不少,大家心里都清楚。

    科级干部提处级,民意测验纯粹是走过场,领导不想提你,你哪怕有百分之百的支持率都枉然了。

    可从处级干部中提厅级,投票情况一般还是会认真对待。

    毕竟处级干部没有科级干部那么好对付。

    但不论提哪级干部,有关领导都会很有方法地透些风出去,甚至做些说服工作,让大家心里有个数,服从组织意图。

    朱怀镜对投票没有多大把握。

    他任正处级时间短了,这么快就提拔他,别人肯定有看法。

    朱怀镜说了许多感谢的话之后,又说:&ldquo柳秘书长,您做领导的了解我,但各处的负责人不一定都了解我。

    您是知道的,我这个人平时只是埋头工作,不太注意和外处室的同志联络。

    所以还得请柳秘书长做些工作才是,不然我估计我的票数肯定不会太多。

    &rdquo 柳秘书长点头说:&ldquo我会找同志们个别扯扯的。

    我说,你上了,你认为处里谁出任处长合适些?&rdquo 朱怀镜没想到柳秘书长会问这个问题。

    他琢磨着柳秘书长的表情,想猜出他的意图,却实在猜不出,便谨慎地说:&ldquo要是从内部产生的话,我个人意见,邓才刚同志比较合适。

    这个同志工作能力不错,事业心也还不错&hellip&hellip&rdquo朱怀镜见柳秘书长眉头皱起来了,就换了口风,&ldquo这个同志要说不足,就是统筹协调能力可能差了些。

    布置他一项工作,他可以很出色地完成,但要他出个什么新点子,或者通盘考虑处里工作,就有些顾不上了。

    &rdquo 柳秘书长含蓄地一笑,说:&ldquo怀镜,你小看他的了,邓才刚的本事大得很哩!而且人品也好,一身正气,嫉恶如仇。

    &rdquo 朱怀镜听了这话,几乎产生错觉,以为柳秘书长真的很赏识邓才刚。

    但他马上从柳秘书长嘴角的笑容里看出了一丝讥讽,便后悔自己为邓才刚说话了。

    柳秘书长已不再关心这个话题,同他说起别的事了。

     从柳秘书长那里回来,朱怀镜心情仍没能平静。

    邓才刚过来,向朱怀镜汇报《财政论坛》一书的发行情况。

    朱怀镜组织的领导干部财源建设理论与实践研究征文活动搞得很像回事。

    大部分论文都在《荆都日报》上发表了,还组织评委评了奖,上上下下的领导同志皆大欢喜。

    过后又将论文结集出版,《财政论坛》是请示皮市长定下的,并由皮市长题写了书名。

    再加上皮市长亲自作了序,这书的发行自然方便了。

    这些具体工作都是邓才刚抓的,现在发行工作已结束。

    一算账,包括发行收入、财政拨的活动经费、企业赞助,赚的不算很多,但年终发奖金是不愁了。

    朱怀镜和颜悦色,直道老邓辛苦了,内心却很同情这位可怜人。

    朱怀镜一直不明白,领导为什么对邓才刚如此不欣赏。

    在他看来,不管论德论才,邓才刚都是应该重用的好干部,却硬是把他放在副处长的位置上压着。

    也许他的时运还没到吧。

    朱怀镜想想自己前几年,不也是这般要死不活的吗? 中午,朱怀镜去机关食堂买了份盒饭,匆匆吃了,开车出来,去商场买了一床水鸟被用做祭礼。

    然后赶去美术学院接李明溪。

    爬上楼去,见李明溪的房门敞开着,很是意外。

    一进门,不及看见李明溪,先见地上一副挽联:
惯看丹青知黑白
永入苍茫无炎凉
&mdash&mdash朱怀镜李明溪敬挽
朱怀镜微微点头,暗自佩服李明溪。

    上联单看字面,已很贴切了,更妙的是&ldquo知黑白&rdquo三字一语双关,道出卜老的人格风范。

    下联写卜老仙归却不显凄婉,也正合卜老的放达散淡。

    朱怀镜文才平平,却因同李明溪、卜未之他们混久了,也看了些吟诗作对的杂书。

    他终究很少雅兴,却对平仄之类摸了个大概。

    他看李明溪作的挽联,意思都很好,平仄似有毛病。

    &ldquo入&rdquo字是个仄声字,这里要用平声才对。

    &ldquo茫&rdquo和&ldquo无&rdquo两个字是平声,这地方都应是仄声。

    他也不说出来,只是点头称赞。

    朱怀镜看罢挽联,抬头搜寻一圈,才发现李明溪蹲在一个角落的书柜边,正望着他,怯生生的像见了陌生人。

    屋子里依然是乱七八糟,似乎还散发着某种怪味。

    &ldquo明溪你没事吧?&rdquo朱怀镜问。

     李明溪也不搭腔,磨磨蹭蹭站了起来,问:&ldquo就走?&rdquo也没等朱怀镜答话,他便小心地叠起了挽联,出门了。

    朱怀镜替他关上门,跟在后面下楼。

    上了汽车,李明溪自言自语:&ldquo人这一辈子&hellip&hellip&rdquo朱怀镜想听他是不是有什么高论,却听不到下文了。

    此时此刻,李明溪的脑子里说不定满是些关于生命的哲思妙悟,而且必定怪诞而深刻。

    他没有说出来,朱怀镜只是侧过脸,望望他那陷进眼眶子里的略显浑浊的眼珠子,似乎就闻到一股哲学味。

     离卜老的家门口还有几个铺面,远远地就听到哀婉的唢呐声了。

    办佛事道场吹唢呐,实在是先人们很智慧的发明。

    佛事道场的唢呐本不讲究成曲成调,只是套着锣鼓木鱼,悠悠扬扬地伴上一两声,便天生地凄切,催人泪下。

    朱怀镜感觉鼻腔里酸酸的一阵发痒,不禁欷歔起来。

     孝男孝女们见朱怀镜和李明溪二人前来吊唁,齐刷刷跪下,大声悲号,哭声震天。

    哭声让唢呐声一和,更是悲怆了。

    朱怀镜眼帘涩涩的,很快就湿润了。

    他忙上前拉起孝男孝女们,请他们节哀。

    一位五十岁上下的男人被拉起来之后,就同朱李二位握手,表示感谢。

    朱怀镜便猜想这男子必是卜知非了。

    他俩从未正面打过交道。

    李明溪送上挽联,朱怀镜送上祭礼。

    看热闹的邻居凑上来看看挽联,并不明白挽联的意思,都说这字写得漂亮。

    那位果然是卜知非,他看了挽联,便知来的是父亲生前要好的两位忘年之交,就自我介绍了,再次感谢。

    请两位到一旁坐下喝茶。

     灵堂是在雅致堂前面临街搭起的一个棚子。

    荆都寻常人家老了人,都是这样在自家门前搭个棚子做灵堂,这似乎也成一种风俗了。

    雅致堂自然是歇业了。

    灵堂正面大书&ldquo当大事&rdquo三字,两旁挽联写的是:
仙翁御风西去
荆水无语东流
卜知非见朱怀镜和李明溪在看上面挽联,忙说:&ldquo这是我自己凑的两句,不好。

    两位先生送的挽联才合父亲平生志行,我马上叫人把先生送的挽联换上。

    &rdquo朱怀镜见李明溪不做声,就说:&ldquo换倒不必,挂在旁边就是了。

    &rdquo卜知非硬是客气,叫人过来,将原来的挽联取下来挂在一边,把李明溪写的挽联挂在灵堂正面。

    朱李二位陪卜知非说说话,无非是些安慰话。

    孝女们在一旁哭号,是荆都传统的哭丧调儿,说尽了卜老平日里的好处。

    那位年纪稍长的妇人,想必是卜知非的夫人,哭得最里手,居然句句押韵:&ldquo&hellip&hellip老爹爹啊(是)老爹爹,您(是)十五六岁(是)出家门啊,一个包袱(是)一个人,学徒您(是)去了北京城。

    辛辛苦苦(是)一个月啊,光洋啊(是)两块半,牙齿缝缝您(是)省饭菜。

    好不容易您(是)学了艺啊,老少一家您(是)不容易,年年月月您(是)不歇气。

    到老您(是)还要受一难啊,斗您批您(是)台上站,说您想(是)把天来变。

    男男女女(是)都不孝啊,劳您(是)还把艺来教,好让子孙(是)莫把饭来要。

    大放有心(是)您老走啊,家业自有(是)人来守,守着烂铺(是)月月有啊&hellip&hellip&rdquo听着这哭号,卜知非也不避着客人,眼睛一红,哽咽起来,说:&ldquo我这老婆,嫁到我家快四十年了,糟糠之妻,知道父亲创业艰难。

    &rdquo朱怀镜也很受感动,叹息几声。

    荆都妇人哭丧,朱怀镜头一次听见,觉得很有风味。

    句中&ldquo是&rdquo是语气词,相当于民歌里的&ldquo哪个&rdquo或&ldquo哟&rdquo。

    更有意思的是在荆都土话中居然残存着古代语法,卜知非夫人哭的&ldquo大放有心&rdquo的&ldquo有&rdquo还是上古时候的语中助词。

     李明溪始终不怎么说话,总是望着卜老的遗像。

    朱怀镜见卜知非一家都把他和李明溪看做贵宾了,就觉得老是坐在这里不方便,给人家添麻烦,便问:&ldquo老卜,你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只管说就是。

    &rdquo这本是要告辞了说的客气话,不曾想卜知非真有事要帮忙。

    他很无奈地摇摇头,说:&ldquo朱先生&hellip&hellip啊啊朱处长,有件事看您能不能帮个忙。

    我今天上午去了殡仪馆,尽是麻烦。

    我们不在他们那里设灵堂,只是佛事道场完了之后送去火化,他们却硬是要我们租灵堂。

    其实也无所谓租不租,就是要我交钱。

    我想实在谈不下来,就出个小灵堂的租金算了。

    可他们不让,硬要我租大灵堂。

    我记得我母亲去世那年,那会儿管得紧,不准在自己家里设灵堂,一律要在殡仪馆办丧事。

    我们因为亲戚朋友多,想租个大灵堂,他们觉得我们好笑,说是大灵堂要相当级别的领导才能用。

    现在倒好,也不讲领导不领导了,只要能捞钱,他们巴不得把整个殡仪馆都租出去。

    光是这租金还好说,还有更不讲理的。

    我母亲也葬在殡仪馆的公墓里,我们想把父亲同母亲合葬,这是老人家的心愿。

    我们想自己请人施工,他们说这也不行,得交两万多块钱,由他们负责施工。

    其实我们自己施工,花一两千块钱就行了。

    另外还得在他们那里租花圈、买小白花。

    全按殡仪馆说的办,包括老人化妆费、火化费等,得花五六万。

    这还不包括墓地征用费,因为这是合葬,不用新征地。

    若重新征地,不花八万十万下不来。

    这些都是他们明文规定要收的,还不包括给工作人员打点。

    不打点不行,关系弄僵了,他们不马上给你火化,说得排队,有意跟你拖时间,那就还得收遗体停放租金,每天又是多少多少。

    朱处长,在荆都,一般老百姓莫说活,死都死不起了。

    说实在的,花几万块钱我们也不是花不起,只是这事想着气不顺。

    实在谈不好,我只好违背父亲意愿,把他拖到乡下,花钱买块风水宝地,土葬了。

    反正土葬是老人们求之不得的事。

    &rdquo 朱怀镜很是气愤。

    他一时想不出什么办法给卜知非帮忙。

    他还未开言,卜知非又说:&ldquo那些人态度才叫恶劣,简直就是阎王爷派来的人。

    他们说,你这钱硬是要交的,这是钉子钉了的。

    我就想了缓兵之计,回来想想办法。

    临走他们说你就是让皮德求来说情也是没用的,他到时候也得送到这里来。

    你听这话难不难听?&rdquo 朱怀镜哼了声,说:&ldquo这些人,真是无赖!老卜你别急。

    我想想办法。

    &rdquo这时,有人过来请朱怀镜和李明溪去吃饭。

    原来按荆都风俗,家有丧事,便开流水席。

    来吊唁的,送上祭礼,登记了,就去吃顿饭。

    卜家的流水席开在自家后院里。

    朱怀镜说吃过饭了,谢谢了。

    却想着李明溪一定还没有吃中饭,就说:&ldquo明溪,你没吃饭吧?你去吃吧,我在这里同老卜说说话,等你。

    &rdquo李明溪也不客气,随人进去了。

    卜知非望着李明溪的背影说:&ldquo这位李先生我父亲也经常讲起,是个才子。

    &rdquo朱怀镜笑笑,说是的是的。

    他猛然想起殡仪馆那片也是宋达清他们局里的管区,说不定他有办法,就试着挂了电话,细说了情况。

    宋达清说:&ldquo殡仪馆我还真的从来没有打过交道。

    那一片属我们月塘派出所管,我联系一下,让他们马上去办一下。

    &rdquo朱怀镜说:&ldquo那就先谢谢你了。

    我等你电话啊。

    &rdquo &ldquo真是没想到,卜老身体那么健朗,&rdquo朱怀镜叹道,&ldquo怎么说走就走了呢?&rdquo 卜知非掩泪道:&ldquo你不知道啊,父亲一辈子吃尽苦头,可他性子随和,乐观开朗,从来不跟自己过不去。

    想不到最后还是抱恨而去。

    &rdquo 朱怀镜不明就里,问:&ldquo卜老还有什么大愿未了?&rdquo 卜非知说:&ldquo你不知道,我老父亲早年接过人家一幅古画来修补,后来就一直没见那人来取。

    时间一晃就四十多年了,父亲一直替人家保存着那幅画。

    那是清代石涛的一幅画,叫《高山冷月图》。

    据父亲说,这是石涛的一幅佚画,很珍贵。

    老人家说这是人家的东西,绝不可以据为己有。

    父亲只把这画给我看过,全家上下再没有别人知道家里有这东西。

    不曾想,一个礼拜前,这幅画突然不见了。

    父亲当天就卧床不起了。

    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有这画,这画就丢得奇怪了。

    父亲在床上病恹恹的,什么东西都不肯吃,睡了七天,就闭眼去了。

    父亲也没别的话同我说,只在临终前对我说了一句话:人生在世,知是易,知非难啊!想我父亲给我起了这么个名字,自有他对人生的看法。

    可惜我天生愚鲁,慧心不够,很让父亲失望。

    &rdquo 听说卜老因失画而终,朱怀镜脑子里一震,脸不由得红了。

    似乎是他偷了人家的东西。

    卜知非说再没有别的人知道这东西,他就不好说他见过这画了。

    幸好李明溪不在场,要不然他肯定会说见过那画,那倒无端地惹出是非了。

    这事就有些玄妙了。

    朱怀镜问:&ldquo家里还丢了别的东西吗?&rdquo卜知非摇摇头说:&ldquo别的东西没丢。

    家里没放现金,家具器物没有人要的。

    如今连贼都不同以前了,偷就得偷现金。

    &rdquo 两人正说着话,朱怀镜电话响了,原来是宋达清打来的,说事情摆平了,让卜家去个人,下午到月塘派出所找周所长,周所长陪他一道去殡仪馆办手续,保证没问题了。

    朱怀镜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搞定了,真佩服宋达清办事的能耐,说了感谢。

    卜知非听说事情真的办妥了,自是高兴,脸上有了笑容。

    可毕竟这不是笑的时候,马上就平静了脸,说着很恳切的感谢话。

    朱怀镜事后知道,月塘派出所周所长接到宋达清的电话,不敢怠慢,马上开着车亲自去殡仪馆交涉。

    殡仪馆起初也是强硬,周所长就说好办,马上要看殡仪馆临时用工的暂住证。

    殡仪馆的脏活累活尽是雇的农民工做,共有好几十,哪里办过暂住证?周所长也不恼,笑着请他们下午马上去派出所办暂住证。

    同时每个没办暂住证的临时工罚款五千块。

    月塘那一带人都知道,碰上周所长办事,不怕他瞪眼,就怕他发笑。

    周所长这一笑,殡仪馆领导马上出面了,连说对不起。

    事情就好说了,他们答应只收卜老家的火化费,而且随到随烧。

    这是后来朱怀镜同宋达清吃饭,在酒桌上偶尔听说这事的。

    听罢办事经过,朱怀镜直摇头,说这真是黑吃黑啊。

    宋达清笑着纠正,说是红吃黑。

    在场的人就凑热闹,说要说红都是红,殡仪馆和公安都是政府管的。

     李明溪揩着嘴巴出来了,朱怀镜就说时间不早了,下午还要上班,告辞了。

    卜知非起身再次同二位握手,谢谢谢谢,拱手不迭。

     在车上,朱怀镜问李明溪:&ldquo你知道卜老是怎么死的吗?&rdquo 李明溪像是听不懂这话,张嘴鼓眼的,反问:&ldquo死了就是死了,还怎么死的?&rdquo 朱怀镜白他一眼,说:&ldquo卜老藏的那幅石涛《高山冷月图》丢了,不吃不喝,睡了几天就去了。

    &rdquo &ldquo画?&rdquo李明溪没头没脑地说了一个字,不做声了。

     送走李明溪,朱怀镜仍回办公室。

    总想着卜老临终说的知是易,知非难,不胜感叹。

    朱怀镜想自己身在官场,多是让你知是,而用不着你知非。

    久而久之,大凡官场中人,平生就只知道聆听指示,点头称是了。

    卜老一生,虽是平头百姓,却最懂天地间的大道理。

     快下班的时候,卜知非来电话,说殡仪馆的事联系好了,非常感谢。

    朱怀镜自是客气,说不必言谢。

    这时他还不知道月塘派出所是怎么办好事情的,只是暗自感慨,心想难怪很多领导同志都喜欢同公安人员交朋友。

    放下电话,他正提着公文包要走,方明远进了他的办公室,开玩笑说:&ldquo怎么,急着回去帮老婆做饭?&rdquo 朱怀镜便放下公文包,说:&ldquo哪里哪里。

    有什么指示?请坐请坐。

    &rdquo 方明远说:&ldquo这几天皮市长很忙,我随他东奔西走,想见你都没时间。

    没事,只想同你扯扯白话。

    &rdquo 朱怀镜便递烟,心想方明远一定是知道他要提拔的消息了。

    果然方明远神秘一笑,说:&ldquo朱兄,你又有好事了,祝贺你啊!&rdquo 朱怀镜摇头笑道:&ldquo谢谢方兄弟。

    我朱某能有今天,都是仰仗兄弟你提携啊。

    &rdquo 方明远摆手道:&ldquo哪里啊,你要谢就得谢皮市长。

    皮市长对你可是非常器重啊。

    我听他同柳秘书长多次说到你提拔的事。

    当时不太明朗,我不方便同你讲。

    &rdquo 朱怀镜听得出,方明远明着是为皮市长卖人情,其实也是在为自己表功。

    他指着方明远笑道:&ldquo原来方兄对我也留一手啊!&rdquo &ldquo哪敢?&rdquo方明远话锋一转,&ldquo今后朱兄就是我的领导了,得你多多栽培我才是啊。

    &rdquo 听了这话,朱怀镜明白方明远心里不太熨帖,只是不太好说。

    兄弟二人,如今朱怀镜要升了,他自己虽是皮市长秘书,却仍是副处级。

    也许说不上嫉妒,但心里至少有些酸溜溜的吧。

    朱怀镜自己清楚,他的时来运转,的确是因为皮市长的看重,而这一切都同方明远有很大关系。

    他不便明着安慰方明远,这样倒像看出他心理不平衡似的,就说:&ldquo我两兄弟就别说客气话了。

    我知道你的后劲比我足,你才是可为大用的材料。

    我呢?勉强混个厅局级,没大出息的。

    &rdquo 方明远却叹了声,说:&ldquo唉,官场凶险,这官当也好,不当也好。

    跟你说个绝密,财政局的班子,这回只怕要一窝端了。

    &rdquo &ldquo为什么?我倒是一点风都没听见。

    &rdquo 方明远说:&ldquo财政局的投资公司,出了大事。

    投资公司的经理昨天已被收审了,据说所有局领导都会牵进去。

    &rdquo &ldquo经济问题?&rdquo朱怀镜问。

     方明远说:&ldquo还能有什么问题?现在的事,不是经济问题还能有什么问题?只要出了经济问题,什么生活作风问题、以权谋私问题、渎职问题等等才会连着出来。

    经济问题没出来,一切问题都掩盖着,身边有女人那是人家有本事。

    &rdquo 朱怀镜也不怎么吃惊,如今听谁出了事都似乎是件很正常的事。

    只是财政局的蓝局长资格很老,在市里领导面前很有面子,真扳得动他?便说:&ldquo我同蓝局长工作联系多,知道他关系很硬。

    他同司马市长在一起,简直是兄弟一般,他同皮市长也不错。

    &rdquo 方明远笑道:&ldquo他同皮市长只是工作关系,同司马倒是私交不错。

    &rdquo 朱怀镜听出些弦外之音来,却不便点破。

    最近常听到有人议论皮市长同司马副市长私下不和,看来这案子一定有更深层的背景了。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旁敲侧击:&ldquo皮市长对这案子态度如何?&rdquo 方明远说:&ldquo皮市长态度坚决,说要一查到底。

    &rdquo 朱怀镜暗自揣度,皮市长说的一查到底的底,大概就是司马副市长了。

    两人因了这个话题感叹了一阵子,各自回家了。

    本来就没什么事,方明远是专门来扯谈的。

    但朱怀镜走在路上,总感觉有些不是滋味,倒不是为财政局的案子,而是猜测着方明远的心思。

     回到家里,见儿子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不见香妹。

    去厨房一看,冷锅冷灶。

    再去卧室,却见香妹和衣睡在床上。

    朱怀镜一惊,怕是香妹病了,忙问:&ldquo香妹你怎么了?&rdquo摇了摇,香妹眼睛却闭着。

    他越发害怕了,去摸香妹的脸,看烫不烫。

    没曾想香妹一把扒开他的手,身子往里面背过去了。

    朱怀镜就知道香妹一定是为着什么事生气了,就说:&ldquo干什么呀?你说话呀?&rdquo他问了好一会儿为什么,香妹才呜呜哭了起来。

    朱怀镜更是慌了手脚,心想一定是他同玉琴的事让她知道了。

    其实他早就料到,这事迟早香妹会知道的,也不太紧张,坐在床边等死,只是脑子里一片空茫。

    香妹哭了好一会儿,才抽泣着说:&ldquo你天天说忙,说忙,我也就信你的,由你早出晚归,由你整夜整夜地在外面混。

    我还心疼你,说你太忙了,叫你注意身体。

    你倒好,居然在外面玩&hellip&hellip玩起&hellip&hellip玩起妓女来了。

    我说都说不出口!&rdquo 朱怀镜听得两耳嗡的一响,说:&ldquo你乱说什么?谁玩妓女了?我朱怀镜在外面交往的女人都是妓女?你说话得干净些!&rdquo &ldquo你做都做了,还说我说得不干净!&rdquo香妹说着,一下子坐了起来,指着床头柜,&ldquo你自己看看,这是你带回来的!&rdquo 朱怀镜拿起床头柜上的一张名片一看,原来是那天晚上在天马娱乐中心玩的时候,那位李静小姐留的。

    当时他随意往衣兜里一塞,没有在意,事后也没想到拿出来丢了,却让香妹洗衣服时发现了。

    他想惹祸的就是名片后背印的两行字:当您怀念这个夜晚,请您Call我。

    知道香妹并没有发现他同玉琴的事,稍稍放心些了。

    但这名片的事也不好怎么解释。

    看着这两行字,人家还真会以为他同那女人有过怎么样一个夜晚了哩。

    朱怀镜沉默一会儿,说:&ldquo我只想告诉你,我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这张名片,自然是有来历的,但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我也不想具体解释什么,信不信由你。

    &rdquo香妹听他语气这么强硬不免又伤心起来,仍旧躺了下去。

    朱怀镜不再多说,去厨房下面条。

    面条做好了,拉儿子起来吃,给香妹端了一碗到床边去。

    香妹却仍不起床,向隅而泣。

    朱怀镜咝咝咝咝吃完了面条,想起自己毕竟同玉琴有那事,而且曾在桑拿房里做过那事,自觉愧疚,心里有些不忍了。

    又去卧室劝香妹。

    他一次一次地把香妹身子扳过来,香妹一次一次犟着翻过去。

    重复了好多次,香妹再拗不过了,不再动弹,却伏在男人怀里呜呜地哭出声来。

    朱怀镜清楚,只要香妹愿意伏在他怀里哭了,和解就到了八成了。

    他便不停地抚摸着女人的背,说着解释和宽慰的话,只是没有具体说出名片是怎么回事。

    他想要是说穿了,就把男人们平时在外面取乐的法子和盘托出了,事情就更麻烦了。

    哪个女人放心自己男人晚上同别的女人相拥相抱地在娱乐场里混?她们深信一个道理:自古英雄都难过美人关,何况如今的男人多半都是狗熊呢。

    慢慢地,香妹由呜呜地哭,变成了无声地抽泣,最后就是静静地躺在男人怀里了。

    面条早成糊糊了,朱怀镜说:&ldquo我去重新给你下一碗?&rdquo香妹抬起头,撅起嘴巴说:&ldquo我买了牛肉,本想今晚炒着吃的。

    我要吃你做的牛肉面。

    &rdquo朱怀镜笑了起来,说:&ldquo好好,我马上做去,正宗红烧牛肉面!&rdquo他知道香妹这会儿已是在他面前撒娇了。

    她最喜欢吃他亲手做的红烧牛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