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关灯
最后她这样说道。

     桌上的茶水已经凉透,坐了太久,灯光晃得眼睛发酸,模模糊糊晕开一片碎光,折散进虹膜尽头,连周遭场景都看不分明。

    她关好灯,敛下睫毛,一滴泪却静静垂落。

     湿意洇在掌中,阮秋秋将它重重抹去,不留任何痕迹。

     该生气吗?应该的,安德烈犯下了两性关系之中的重罪,他骗了她。

     然而这份欺瞒起源于他对她的渴求,换作初识那会,阮秋秋必定不会原谅,可惜真相姗姗来迟,她已爱上他了。

    自然,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爱,往往始于对方率先表达爱意之时,当安德烈满怀热忱地向她祈求,而她主动顺应祷告后,就注定会包容这份因爱而生的过错了。

    诚如她在那场夜谈里的真情流露无论之后是好是坏,都来不及改变了。

     但她的痛苦没有因为原谅而获得丝毫消减,常年平静的心海迎来滂沱大雨。

     如果不是玛琳娜偶然到访,那么她将无知无觉地继续度过这个雪期,直至雪停。

    然后呢?然后安德烈会在下个雪期来临前,随她离开吗?他是怎么想的?他有没有考虑过他们之间的未来?抑或只是她单方面的自作多情? 这才是构成愤怒的本因。

     她怕极了一厢情愿,怕极了他与父母一样慢待她的真心,逼她再度仓皇逃离。

    由爱生畏,由畏生怨,怨忿既起,无可转圜。

    阮秋秋衔着这股幽幽的冷意,牙根咬得极紧,以至于傍晚时分安德烈归来,也迟迟不愿松口。

     预想中的辩解、道歉或是坦白根本没有发生,蜥人站在原位,一贯以沉默作为掩护。

     这须臾间的寂静实在使人难堪,简直在佐证心中那点隐秘的畏惧,于是愠意挟持着酸楚,点燃掉所有沟通欲望,她一反常态地摆出疏离态度,在如愿看见蜥人中伤的神情后,强抑着爱怜,将他抛在客厅,独自躲进了卧室。

     蓬松枕被包裹住身体,云端里残留着山火将熄的灰烬气息,是属于他的气息,无声无息环绕过来,形同一个怀抱。

     阮秋秋躺在怀抱里,没有感到任何成功报复带来的快意,闭上眼,对方湿漉漉的形貌愈加清晰,像一只无助的落水小狗,在她脚边印下同样湿漉漉的爪痕,抹都抹不掉。

     大混蛋。

    她无声骂道。

     等明天起来,她必定要狠狠修理他一顿,不,不要等到明天,呆会他回来睡觉时,她就要这样做,打他脑袋,扯他尾巴,把他踢得远远的。

    阮秋秋磨了磨虎牙,筹谋让那皮糙肉厚的臭蜥蜴感受到一点适当的疼痛需得把满腔委屈发泄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