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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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安德烈刚满十二,青春期的发育自然惊人,骨骼拉扯肌肉,生长引发的痉挛总是疼痛难熬,不过掩盖在密集殴打下,也谈不上明显。

     起初他不曾在意身上变化,直到某次父亲熟练挥舞铁棍砸来,他被巨力打得身形踉跄,却没有按照惯例摔倒在地,双脚退开一步,竟稳稳立住身形。

     然后他转过头,居然平视了自己的父亲。

     两只等高蜥人在缄默中剑拔弩张,父亲的竖瞳骤然收缩,仿佛在这一刻,权威遭受极大挑衅,滔天愤怒使得这凶劣火蜥彻底失去了理智。

     于是这场家暴结果格外血腥,安德烈反而在鲜红中无声狂呼。

     他终于意识到了两者体能差距的缩短,岁月是如此残酷公平,他成功在父亲的衰老中找到了解脱契机。

    在一个滂沱雨夜,安德烈就用同样手法结束了暴虐支配,他潜伏在暗巷中,从背后悄然逼近了醉酒归家的火蜥。

     思绪到此戛然而止,安德烈静静看向怀中沉睡的女人,粗壮胳臂环绕那段纤细脖颈,只要稍稍施力,拥抱便与绞杀无异。

     念头一起,肌肉随之隆鼓,而她的呼吸浅而规律,浑然未觉置身蜥人枕边是件何其愚昧的事情安德烈垂头咬着她的肩窝,脉搏正在白皙皮下有力跳动,而他的牙齿轻微发颤。

    不仅牙齿,他的手臂、胸腹包括双腿,全身上下正一齐剧烈颤抖。

     ……他在害怕。

     像是幼时无法逃离铺天盖地的殴打那样,他躲在女人娇软的后背,瑟瑟发抖。

     同床共枕的亲密触碰没能填补缺漏,那番为了私欲而进行拙劣谎言勉强遮蔽在空洞缺漏之上,一旦遭受拆穿,不堪设想的后果便会撕扯出巨大创口。

     今夜之前尚能自欺欺人,打算挽留一个雪期的温暖,然而在切实品尝过她的滋味后,安德烈愈发不能遏制肖想。

    难以启齿的愿望让他严重焦躁,像是匍匐深渊的恶龙,为了璀璨秘宝而殚精竭虑,提防所有潜藏隐患。

     倘若他是一名普通人类,自不必这般痛苦,但蜥人血统为他造就了一切不幸。

     浴室那扇镜中倒映的,只有那双与父亲相同的火红眼睛。

     即使对方不在人世,依然留下了深刻烙印,如同跗骨之蛆,哪怕身处孤儿救济院,也不能免除歧视与欺凌,安德烈时常在斗殴后被带去忏悔室,而院长则在他耳边叹息,一面捧起经文,一面为他祷告。

     「这是原罪啊,」院长说,「你需赎了你的罪,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