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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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之后,方明柏说不下去了。

     如果说到现在,凌季平对方明映还有多少恨,方明柏其实不是很清楚,毕竟人都死了。

     而且方明映的死,凌季平不是没有一点责任。

     但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团乱麻,扯来扯去,都扯不清。

     四周依旧和进来时一样,缓慢摇曳的颓靡调子,酒精的气味混合着若有似无的各色香水味,游荡在昏昧的光线下。

    外面一派光天化日,所有的一切被包装得有迹可循。

    而这里,那些袒露赤|裸的,分毫毕现,一眼就能望穿,到处都是难以摸清的真伪和难以接受的感情。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是不被期待的。

    ” “我是被怜悯的存在。

    ” 反胃的感觉压迫到嗓子口,凌焰拿起酒杯大口灌下,吞咽的动作克制而用力。

    嗓音颤抖,但语气却异常冷静。

     “凌焰,不是这样的......” 方明柏第一次发觉,原来有些话,可以说得如此无力。

     凌焰低头继续把饭吃完,这一次是细嚼慢咽,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让身体做点什么,分散下注意力也好——尽管痛苦的情绪已经不受控制地蔓延到手腕,他死死地捏着勺子,弯曲的指关节和包裹着的皮肤呈现一种尖锐到扭曲的弧度,原本细微的肌肤纹路变得清晰而狰狞。

     “我恨了那么久的人,其实我更应该去感激?” 凌焰吃完了,抬头对方明柏说道。

     眼睛血红,眼里有泪。

     - 凌焰从来不是一个克制的人,相反,在方明柏接触的人中,自己这个外甥的脾气比任何人都要暴躁、不受驯。

     但是当凌焰问完那句、方明柏沉默不语之后,两人只是坐在冷清隔绝的酒吧里,一杯接一杯地喝完了桌子上的酒,然后结账离开。

     方明柏最后醉得一塌糊涂,凌焰拖着人去车上,全程思维清晰、动作镇静得一如往常,甚至脸上的神情都与平常并无二致。

    代驾来了之后,凌焰还能从手机里找出酒店的位置和房间号,嘱咐好好把人送进去,并道了声谢。

     然后,再次给自己叫了代驾。

     凌焰站在明晃晃的日光下,觉得自己应该是喝多了,多到整个人像是被浸泡在了酒里,浮浮沉沉,头晕目眩。

    酒精让一切没了实质。

    四周的墙壁、来往的人群、停驻的车辆,日光之下,这些似乎眨眼间就可以被融化、被蒸发,消失得一干二净。

     只有他。

     只有他心底的块垒。

    它们坚硬无比、层层叠叠、无休无止,一步步垒向他的心口,让他的每一次呼吸和每一滴血液的流淌都变得艰难沉重。

    最后,凌焰蹲下身按住自己的头,站立的力气都丧失殆尽。

     可即使是这样,他也无从发泄。

     ——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