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远远风(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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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在书案对面自顾自点烟,二十年的祖孙情意,老爷子即便养他这些年,也始终摸不透臭小子的性情,他好与歹都放在心里。

     “拿不到我也只娶汪盐。

    ” 孙开祥不懂施惠的意思。

    “你是当真喜欢他们家猫猫?” “当然。

    这些年,我等的就是这一天。

    ” 孙开祥记得那时候问过施惠,他和猫猫异口同声地反对了。

     谁真反对,谁假反对。

    旁观者门清得很。

     那时候老爷子是赞同的,亲上加亲嘛; 现如今,“施惠,你如果只是想赌一口气,我劝你不要。

    ” 少年绮梦,就如同十年前的月亮,你生搬硬套地搁到现在的窗子前。

     没准会无色无味,无骨无相。

     “知道我为什么看不上冯家介绍的那几个吗?”其中不乏一些可观的妻家门楣,孙施惠比谁都知道好上加好的意义,“因为我不是个会哄岳母的人,也不是个会轻易看岳丈脸色的人。

    我在本家受制于人就够了,再换一头,我还活个什么劲。

    ” 孙施惠还是那句话,那份遗嘱可以永久不生效。

    他绝不拿自己的孩子去换钱。

     “施惠,你这是在……怪我?”孙开祥沉着脸色,握手杖的手和声音却是颤抖的,“我只想你们安安心心有个后……” “当真要怪的话,很多,包括我自己。

    ”孙施惠朝汪盐赌誓的话没有骗人,他如果真心算计她,那就让他滚回去姓施。

     时移世易,他早不愿回去了。

     过去耍猴把戏的猴子都要把尾巴剁掉,孙施惠说,也许他就是那只没有尾巴的猴子。

     这些年,他哪怕独立行走,也是残缺的。

    唯一一桩完整的,属于他自己的际遇,怕就是爷爷口中的所谓少年绮梦了。

     哪怕镜中月、水中花,他也要徒手去打捞一回。

     与那份继承遗嘱无关,与他所谓的婚生子无关。

     - 施惠七岁那年,他只从家里拿走了五十块。

    那么高的院墙,他有本事顺着园子里瓦匠修补的脚手架爬上去,再跌到外头,连夜溜走。

     孙家找了他一天一夜,最后在医院看到他血肉模糊的脚,孙开祥急得满眼通红,再听到他口口声声:我要去找妈妈和阿姐,我不要待在他们家里。

     孙开祥扬手就是一巴掌,那是他平生唯一一次打孩子。

    还是他嫡嫡亲亲的孙儿。

     最后没办法,他抱着施惠去找老友汪春来看看,没成想老汪的药几天就见效了。

     那些天免得移动,施惠就住在老汪乡下的房子里,有老友的孙女做个伴。

     汪家的猫猫整整陪施惠玩了一周,任劳任怨地守着他,也心疼他脚破了那么大一块肉。

     从汪家接回来后,施惠再也没闹过溜走的事故…… * 两日后,孙开祥亲自上汪家门,提儿女亲家事时,把这桩旧故事摊到桌面上说。

    说他一直记着老汪的恩情,还有猫猫的。

     没有他们爷孙俩,也许,就没我们这爷孙俩。

     又说这世上的事,总是百转千回。

    小时候,我就老玩笑,叫猫猫嫁给我们施惠。

    那时候,两个人一见面就掐,不掐个脸红脖子粗都不算完。

     到头来,还是应了那句话,不是冤家不聚头。

     孙开祥到底是长辈,他这几十年下来,别说家长里短上头,就是社会市面上,谁请他去说和说和,也得卖几分面子。

    如今大病一场,保养自己都不够,还要为子孙辈操这样的心思,亲自登门,真真面子里子都全了。

     寻常人家儿女结亲家,也就是双方孩子稳妥恋爱个一两年,谈婚论嫁。

     如今汪孙两家也是,两个孩子看对眼,这么些年,弯弯绕绕的,比那些来往一两年、父母见面商谈的可知根知底多了。

     孙开祥又是那么个体面人,说施惠这些年对哪个长辈有个好脸色的。

    唯独对他的老师、师母毕恭毕敬,这就是缘分。

    做父母、半子的缘分且在里头呢。

     至于结婚嫁娶那些,全由汪家说了算。

    开什么条件,他们孙家就办什么条件。

     汪敏行夫妻俩才不是那种市侩显摆的人,看在老爷子亲自上门的份上,也看在施惠如今稳重沉着多了的份上,当然,最多的还是自己女儿点头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家家有个到了适婚年龄的儿女,操不完的心。

    不嫁不娶,急着愁;真真谈婚论嫁了吧,又怯生生,恨不得把这事打回去,当什么都没发生,我们姑娘再留几年也是等得的。

     汪敏行对孙家办事的能力不去怀疑,只一桩心头惑。

    既然已经到这一步,他不得不以岳父的颜面过问、争较几句,“按理说,过去的事就不该谈的。

    但孙叔,您别怪我唐突,施惠这些年我们看在眼里,没来往什么对象我们是知道的,但早年那事……” 和他父亲一个路数,为了个大七岁的女人,引得老爷子大动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