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的肾,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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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为什么我最近一进教室,会觉得头晕眼花,提不上来劲儿?”我刚搭上脉,对面的男生已急不可耐地问。

     瞧他快挂到腮帮子的黑眼圈和暗淡无光的脸,就知道没少熬夜。

    切完脉,我说:“复习准备期末考,也要注意身体。

    放松情绪,多睡子午觉。

    晚上十一点前入睡,中午休息三十分钟到一个小时,有利于人体调养阴阳。

    ” “没办法,我记性差。

    有没有什么中药能让人变聪明,过目不忘?” “有,‘孔圣枕中丹’。

    ”我提起笔,边写边道,“远志、九节菖蒲、炙龟板、龙骨,每次各取三克,研成细粉温水冲服,一日三次。

    ” 他眼睛放光:“管用吗?” “能不能变聪明不好说,对精神不集中,记忆力减退有一定效果。

    ” “那就行,那就行。

    ” 送走满心欢喜的一位,我再望去后面一排长队,脑壳开始隐隐作痛。

     姜谷雨自打高中迷上汉服便一发不可收拾,现在是学校汉服社的社长,为宣传汉服文化,隔三岔五会组织校园活动。

    这次她突发奇想,威逼利诱我换上身华美的汉服,梳了个垂挂髻,COS古代女医来她学校义务切脉辨证。

     大概这样别出心裁的安排很有新鲜感,捧场的人格外多,问什么的都有。

    有女生问我要能让男神爱上自己的方子,有男生问我要打游戏手法不出错的方子,还有人问有没有能变声的药,方便代人点名…… 我是中医,又不是神棍! 端着姜谷雨再三强调的世外高人范儿,我也不好发作。

    姜谷雨耳提面命,要装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才衬得起身上这套死贵死贵的汉服。

    气质要优雅,说话要文雅,要自带古琴古韵的BGM。

    大太阳底下,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汉服,也是种死贵死贵的折磨。

    姜谷雨不准我脱,说不成体统,脱一件褙子和赤身裸体没区别。

    这会儿倒好,她不知跑哪儿凉快去了。

     我四下张望不见姜谷雨的踪影,对面竟然坐下位熟人——姜谷雨的前男友杜尔欧。

     一个“初恋女友招招手,拍拍屁股跟着走”的渣男。

    他给姜谷雨的分手理由也相当之臭不要脸——和你在一起我才知道,我是个不愿将就的人。

     合着我家如花似玉的姜谷雨,只是他测试感情忠贞度的牺牲品呗。

     这么个不将就的人送上门来,我也不打算跟他讲究了。

     见他面带微笑,张嘴想打招呼,我直截了当地道:“甭废话,手放上来。

    ” 杜尔欧保持风度没说什么,他身后一个男生先扑哧笑出声。

    丹凤眼,悬胆鼻,肤白唇红,长着张祸国殃民的精致面容,笑起来又邪性十足。

    宜男宜女,姜谷雨没把他吸纳进汉服社,真是暴殄天物。

     我看着他,他眸光熠熠,嘴角上扬笑得更媚,好像觉得自己多美,跟我多熟似的。

     白他一眼收回视线,我这才注意到,四周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密不透风。

    不至于吧,这两人不就长得好看一点儿,好吧,很多点儿,用得着抻着脖子抢着看吗? 人多更好,不能打杜渣男一顿替姜谷雨出气,我可以让他当众出出丑。

     收回伸向他右腕的手,我一本正经地说:“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我略通面相,要不先帮你看看面相吧。

    ” “行啊。

    ”他也爽快,面对面正视我的目光,“我想听听,我是什么面相。

    ” 将他仔细端详一番,我有条不紊地开了口:“你嘴唇含珠,善言辞,吵架不会输。

    耳郭尖突,说明你自视甚高,自利心重。

    眉毛浓密,容易多情,受异性欢迎,出轨的概率也比较大。

    总的来说,你就是个喜欢用花言巧语讨女孩欢心,又用情不专一,自私自利的男人。

    ” 不知是我这身打扮有迷惑性,还是我虚中带实的言辞有说服力,总之收效甚好。

    众人哗然,窃窃私语声不断。

     杜尔欧可能早料到我说不出什么好话,既没羞愤地掩面而逃,也没拍案而起和我理论,风度良好地微笑致谢,起身让位,向他身后的丹凤眼比了个请的手势。

     “到你了。

    ”杜尔欧对他说。

     丹凤眼也不磨叽,往我对面一坐,眼角眉梢带笑,好似藏不住的满园春色,花开漫枝头。

     听说过为朋友出头两肋插刀的,还没见过成双成对来找骂的。

     右手往脉枕上一搁,他说:“我不看面相,请你帮我把把脉。

    ” 声音有点儿耳熟,我没多想,照章办事。

    面相能信口胡诌,切脉可不是儿戏,对待自己的专业,我态度一向端正。

    体察左右手脉象,再观他面色,心里有了七八分的把握,我缓缓吐出三个字—— “肾阴虚。

    ” 顿时,四周像泼水的油锅炸开了花,闹闹哄哄,议论什么的都有。

    位于舆论风暴的正中心,我有种被弹幕刷屏的即视感,好想按键关掉起此彼伏的嘈杂声音。

     丹凤眼反而充耳不闻,敛住笑容,讨论病情般认真地问:“为什么?” 我的判断简单粗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杜尔欧不是什么好人,他朋友长得如此招摇,不斯文败类,都对不起他那张脸。

     “房劳过度是造成肾阴虚的……”我故意提高音量,拖长尾音,留尽想象空间,我才急转而下压低嗓门,语速飞快,“原因之一。

    先天不足,外感风邪,饮食劳逸不当都可能引起肾阴虚。

    还有情绪波动,大起大落,也会造成气血失衡,内脏功能失调。

    ” “这样啊——”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倾身靠近我,唇边晕开暧昧不明的笑意,“王灵均,你觉得我因为什么肾虚?” 丹凤眼一喊我的名字,我立刻将他的声音如号入座:“你是那天打电话的……乐川?” “别打岔。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手闲散地托着满面灿烂的笑脸,催促道,“我等着你给我对症下药呢。

    ” 爱是不是,我懒得多问,正色道:“是药三分毒。

    你要容易心烦失眠,平时可以吃点儿六味地黄丸,不贵,一般药店都有卖。

    ” “嗯,记住了。

    ” “记住了就麻烦让一让,下一位。

    ” 我冷着脸,偏头不看丹凤眼,向排队的人招手。

    他没再说什么,和杜尔欧一起走了。

    不自觉地望去他们的背影,我直纳闷。

    姜谷雨和我什么交情,杜尔欧又不是不知道,干吗主动来找不自在,还买一送一。

    正琢磨着,丹凤眼回过头,朝我风情万种般妖冶一笑。

     笑什么笑,你职业卖笑的啊! 举止莫名其妙的那二位一消失,紧接着就有汉服社小女生好心提醒,说我祸从口出,一不小心得罪了宇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