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山有木兮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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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在虞暮归话音刚落,他便感觉一股力道将自己拉向前,随之而来的便是唇上传来一道更炽热的温度。

     鼻尖萦绕着一抹苦药味,隐约间,却又仿佛有一缕玉息香,在唇齿间弥漫。

     虞暮归知道谢拂的唇很软,与他的外表并不相符,却不知道谢拂的怀抱能很紧,也与他的性格不相符。

     与之前的一触即离不同,这个吻从开始到结束,都那么热烈,热烈到虞暮归差点要以为眼前的谢拂换了个人。

     他也曾看过一些身体换魂的话本,却从未见过哪个角色换魂是靠着一个名字作为契机的。

     不知过了多久,落叶都在微风的吹拂下转了好几圈,阳光下的影子都发生了偏移,这场呼吸间的交换方才停歇。

     虞暮归靠在谢拂肩头,轻轻喘息,平复着方才的激荡。

     他侧过头,以唇似贴非贴,若有似无地挨着谢拂的脖颈。

     谢拂只听见耳畔传来一道含着笑意的声音,“谢公子,原来小七两个字是钥匙吗,不过喊了一声,竟将人间凶兽给放出来了。

    ” 谢拂知道他在打趣自己,这也确实是自己之过,被打趣也是应当,便也静静听着。

     事实上,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在听到这个称呼时,有一瞬间的情绪失控。

     不是以往冲破规则时的暴虐杀意,而仅仅是一种很简单,很纯粹的情绪。

     把这个人抓住。

     把他抓住,锁在自己身边。

     似乎只有这样,有什么地方便会变得完整。

     “嗯。

    ”他淡淡应道,直言不讳,“你放的。

    ” 虞暮归见他这么配合回应,噗嗤一声笑了。

     若非这人还没说过什么明确的话,虞暮归都要以为他要与自己共结连理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这样距离共结连理,大约也只差一次成亲的距离? “我是师父二十年前在七夕时捡到的。

    ”虽然谢拂没问,但虞暮归仍是将这个称呼的由来告诉谢拂。

     “师母很喜欢我,我用了她的姓,名字也是她取的。

    ”虞暮归当时根本不知事,但家中有个老人的用处,便是时常会被对方带着回忆往昔。

     虞暮归没有父母亲人,师父一家便是他的家人。

     “师母说,七夕是个很美的日子,在这一天出生,天生福气,才有了小七这个名字。

    ” 虞暮归搂着谢拂的脖颈,歪头笑问:“谢公子,你这么喜欢这个名字,是不是说……我那等待多年,虚无缥缈的福气,就是你呢?” 闻言,谢拂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但他认为,自己应当是喜欢这个说法的。

     “只要你想。

    ” 只要你想,那便是。

     虞暮归定定望着他,长叹一口气,最后才抱着谢拂喟叹道:“这么看着我,真的很犯规啊。

    ” “把我迷成这样,谢公子,不成亲说不过去了。

    ” 原以为谢拂会沉默,不接这话,然而耳边却传来谢拂的声音,“那就成亲。

    ” 虞暮归愣住。

     抬头看着谢拂,便对上对方认真的眼神。

     谢拂手扶着虞暮归的腰,看向他的目光并不带玩笑,他并不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这一点虞暮归一直都知道。

     “那就成亲。

    ”谢拂再次重复,让虞暮归知道,自己刚才没有幻听。

     谢拂将虞暮归拥在怀里,闭目轻叹。

     他没有太多情感,但谢拂可以确定,在他仅有的那些许情感里,处处都是小七,是眼前这个人。

     他的情感于别人而言,大约便是狂风中微不可见的一缕,是深海里默默无闻的一滴。

     但于他而言,已经是拥有的全部。

     而这个全部,正在彻彻底底,真真切切地被眼前这个人占据。

     谢拂不是不爱,而是他那点写着小七名字的感情就那么多,或许在别人眼里,称不上是爱。

     可当它变得多一点,渐渐多一点,便处处都会是这个人的痕迹。

     我那贫瘠又微薄的感情,却尽是你的姓名。

     * 知道自己将来会和喜欢的人终成眷属是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除了安心,便纯粹是高兴。

     可知道自己马上就能与心爱的人喜结连理是什么感觉? 虞暮归觉得自己整个人人神分离。

     精神和身体是分开的,他的灵魂还在天上飘着,一会儿睡在云上,软绵绵晕乎乎,一会儿进入海底,游得畅快淋漓。

     而他的身体却还在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手里的事,把脉问诊开药方抓药,有条不紊,竟然半点错也没有。

     若非韩茯苓几次发现虞暮归的眼睛没动静,恐怕也不能相信,自家师兄竟然在走神? “师!兄!”她一字一顿震声道。

     “啊?怎么了?”虞暮归回神一瞬问。

     见他似乎又要神游天外,韩茯苓忍不住抓着他的胳膊狠狠摇晃,“师兄!你清醒一点!再这样下去,别人都要以为咱们医馆的坐诊大夫得失魂症了!” 虞暮归被她这么摇晃,想要继续走神都不行了,推开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去熬药,这会儿没病人了,我歇会儿。

    ” 医馆里熬着一些病人的药,但做这事儿不需要技巧,只要知道时间、加水和火候,有蒋琼玉一个人都能干,韩茯苓不想去,现在显然是虞暮归的状态更吸引她。

     “师兄,我知道你一定憋得狠了,有什么秘密就告诉我吧,我保证当个哑巴听众,不跟别人多嘴。

    ”韩茯苓诱惑道。

     虞暮归看着她长大,哪能不知道她的想法,不过是纯粹想听闲话八卦罢了。

     他幽幽道:“再不走,我就让阿寻去背医书了。

    ” 阿寻虽然也是韩老御医的弟子,但他在医术上的天赋也不高,尤其每每看到医书便会头疼,让他背书堪称折磨。

     韩茯苓咬咬牙道:“狠心的男人!”遂愤愤离开。

     虞暮归治的了师妹,却治不了师父,在他时不时走神偷笑的状态被韩老御医发现后,饭后,他被留了下来。

     “今日可有发生什么事?” 他是知道谢拂,也知道虞暮归心悦谢拂。

     此事虞暮归想了想,也并没有隐瞒。

     “师父,您说,我若是想与他成亲……” 韩老御医表情复杂,这个徒弟,行事真是一如既往的大胆。

     先不说结契兄弟会不会遭人诟病,让人看不起,就说这眼下,谢家能不能答应都是个未知数。

     “你们可有商量过了?”韩老御医问。

     虞暮归单手支着下巴,“他说他会处理。

    ” “我虽想要帮忙分担,但总觉得自己似乎插不上手。

    ” 毕竟他现在又不是谢家什么人,谢老爷虽然对他挺客气尊敬,可想想便知道,若是他跑去对方面前说想跟你儿子成亲,没被打断腿都是人家发善心。

     “师父,您不会反对吧?”谢家那边他管不着,可自家这边他却是有责任的。

     韩老御医没好气道:“我反对有用?” “为师一把老骨头了,只想安度晚年,不掺和你们年轻人的事。

    ” 吃力又不讨好。

     虞暮归却笑着搀扶着他回屋,“师父老当益壮,我们还年轻,需要您的提点。

    ” 韩老御医做御医这么多年,别的都没有,只有一个心得,那就是不要多管闲事。

     无论这个闲事是谁的。

     “老了老了,只要你们愿意,我这个老头子又能阻止什么呢?” 便是明着说看他们自己的意愿了。

     “只有一点。

    ”韩老御医回头望着站在门口要替他关门的弟子,笑道,“无论如何,你都还有医馆,这里是你的家。

    ” 月光下,虞暮归浅浅笑了,“知道了,师父。

    ” “您老人家早些休息。

    ” 这件事,虞暮归也只告诉了韩老御医。

     无人知晓他与谢拂的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虽然他没表现出来,但在他心里,也与韩老御医一样,认为这件事可能多有波折,不会那么顺利。

     他倒是不怕波折,既然决定要做某件事,自下定决心后,便没有后悔过。

     但他不希望别人的心也跟着跌宕起伏,颇为不稳定。

     因而哪怕已经暗中决定成亲,这事儿也没有广为告知,医馆里更是有两人,连他与谢拂的关系也不知晓。

     每每见他去谢家,还在感叹他跟谢拂关系真好。

     “师兄要是能与谢公子一直做友人,那咱们岂不是有机会尝尝谢家今年的王酒了?” 谢家做的生意众多,但做得最大的,还是胭脂水粉、茶叶和酒。

     每年谢家的酒馆都会评选出一坛王酒,这坛酒不卖,只用来送人或者自家品尝,没有关系还喝不到。

     韩茯苓平时不爱别的,唯有对酒有些青睐,她也不是想多喝,只要尝一口都行。

     也不知道这所谓的王酒有没有名不副实。

     “或者师兄尝尝给我讲讲是什么味儿。

    ”韩茯苓见虞暮归看过来,连忙恭维道。

     虞暮归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自行体会。

     他都还没跟谢拂成婚,便已经有人惦记着他的酒了,这还了得。

     看来还是晚些说更好。

     嗯,绝对不是他想偷偷藏着,等着给他们一个惊吓礼包。

     他才没有那么恶趣味。

     * 入了冬,天气渐冷,寒冷的天气能将人冻死,城外的乞丐肉眼可见比平时多了不少。

     谢家每月都会去城外施粥,如今谢老爷想让谢拂接手家中产业,像这种刷脸的机会也留给了他。

     今年的布施,不再是由谢家的下人主持,而是谢拂亲自前往。

     他穿着裘衣,风雪自他周身翩翩起舞,俊美的容颜和通身气质与这场风雪格外相称。

     “少爷,咱们的人已经到了。

    ” 棚子搭好,已经有人开始煮粥。

     香味飘得很远,城外的难民乞丐闻香而来。

     谢拂眼尖地看见有人身强体壮却把自己打扮成难民,混在人群里,既想免费领粥,还想等走远去抢别的人。

     谢拂捡起几枚石子,随手掷出,便正中那人腿弯,令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啊!”那人惨叫一声,手里的碗也落地,应声而碎。

     “谁!是谁?!”那人愤愤抬头,怒视周围所有人,喊出的声音铿锵有力,其中的愤恨谁都能看清。

     “谁在害我?!”那人却仿佛不知自己已然暴露,还在愤恨地看向周围,试图找出那个坑他的人。

     然而对着周围转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