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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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巾子裹着髻,端良如玉,斯文有礼,手里端着个没挂釉的碟子,里头有两个发硬的馍馍,“倘或不嫌,请用些。

    ” 可这种礼节里始终带着天长路远的距离,似乎他挺拔的鼻梁与眼窝上的眉,是一座崎岖的峰,巍峨险峻,你若要去爬一爬,恐怕会跌得粉身碎骨。

     箫娘识趣地垂下眼,接过盘子。

    她这辈子学过戏、做过丫头,针线扫洗,多少会些,唯独没给人做过后娘,剔眉一瞧,还是这么大个儿子…… 临行,她又旋裙搭讪,“我点火蒸了,你也吃一个。

    我瞧你在屋里念了一天的书,恐怕早饿了。

    ” 席泠还用那对一泓死水的眼盯着她,盯得箫娘有些发窘,“天都快黑了,你爹这时候也没回来,不晓得是在外头给绊住了脚,还是出了哪样事情?” 静默中,席泠倏地笑了下,“不妨事,他惯常如此,你请自便,不必拘束。

    ” 箫娘隐隐感觉,他这个笑里有些嘲弄的意思,言语中又抓不着证据,只好作罢。

     席泠随后阖拢门,落回书案,案上摊着本书,他随手翻翻,听见院中锅灶响。

    透过窗缝瞧,是箫娘在生火蒸馍馍,行容里鬓绾轻寒,翠眉粉靥,一搦纤腰只恐香露重,粉瘦怯西风。

     这一望,一灯已照松窗月。

     浅恶黄昏,席慕白仍不见回来,箫娘无处安置,只在院中呆坐。

    正是西风乍紧,独抱孤愤时,院门“咣当”一声!撞进来个醉鬼。

     还没瞧清,醉鬼便走到西厢咣咣砸窗户,“你怎的不点灯?想摔死你老子不成?!摔死了我有你什么好处,你别想!告诉你听,你老子今天赢了五两银子,不单你小子会挣钱!” 那一团黑呼呼的影子大约就是那席慕白了,箫娘心道吴太太果然成心不叫她好过,竟将她卖给这么个烂赌酒鬼!她抱着包袱皮站在月下,像棵无枝可依的野草,警惕地瞪着那个狂躁的影。

     须臾西厢开了门,席泠掌灯出来,黄黄的光笼着他一张没情绪的脸,踅进正屋里点了灯。

     席慕白跟到正屋门前,这才借着一缕光瞥见箫娘,因问席泠:“这是谁?” 席泠回眸把箫娘老远睇一眼,转过背又点亮一根蜡烛,“你买的女人,忘了?” “是她?”席慕白赶到院中将箫娘一把掣进门,举着盏生锈的银釭上下一照,额心顿蹙,“相貌倒还不错,只是瘦了些。

    也凑合,将就些罢了。

    ” 因问箫娘:“你叫个什么?” 借着昏沉沉的烛,箫娘亦将她这位未来的丈夫瞧了个清楚,五官与席泠有几分像,只是凑起来简直南辕北辙,天上人间。

     下巴上还留着参差不齐的三寸杂髯,人中上头两撇八字须,脸上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