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浮光魔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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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端午姑娘,与大人同行。

    她是西域难得的‘识宝之女’,恳请燕大人准许姑娘护送珍珠。

    过些日子,城主与大人在察合台王帐面晤时,再行答谢。

    小的四人熟悉道路,略有武功。

    城主担心昆山匪徒骚扰大人,吩咐我等随行,望您成全。

    ” 小松鼠拉她,双眼充满了绝望。

     燕子京清澈眼眸起了层雾。

    他思索道:“方才那两个人,是直奔叶儿羌城去?看来,城主的礼单,会比我先到。

    他还说了什么?” 他忽然松开她,一字一顿:“我从不背弃善良,你可以不信这话,也可以告密将我出卖。

    ” “启禀大人:凌晨您与城主仓促而别,他恐您此行未带足水。

    因此特令小的们送上把八皮囊水。

    此外,城主说他与您相识多年,不会因为意气不合而生分。

    您先去叶儿羌城,城主料理完手头之事,也会赶到诺敏王府。

    他有一匣宝珠,还请您代为转交王子……” 端午心中一动。

    小松鼠表情,她是熟悉的。

    告密者背弃善良,她不过是故意试探。

    在燕子京和小松鼠之间,她不会选择相信前者。

     他打量来人,冷峻道:“怎么?尉迟无意反悔不成?” 她压低了声告诫道:“你不许再玩花样。

    告密者可耻,你对我这朋友隐瞒就不可恶?” 燕子京刚离棚车,六匹马从和田奔驰而来。

    两匹擦肩而过。

    另四人见了他,翻身下马。

     一仆役晃过来,隔着车帘问:“端午,爷问你们吵吵什么?” 一行人已走出绿洲。

    霞光破晓,几块嶙峋的砂岩伫立在戈壁上。

     端午探头,一脸凶相:“啊?我们姐弟拌嘴玩,怎么着?” 端午咬唇,并不回答,只低头将绸布打好结。

     那人吓了一跳,还是进车,咯噔几下,用副细链把小松鼠腿锁上了。

     燕子京瞅她:“每块绸巾五百文。

    他只配用一块。

    既以后要洗,何必多费事?你当自个儿奴隶吗?我是无福消受。

    此去叶儿羌,谁知道天上是不是又会砸下来几个你的亲朋故旧?” 他对端午说:“爷怕他不老实。

    你拿着这个,晚上给他换药。

    ” 端午唤住他,笑嘻嘻道:“爷?您倒是妙手妙到底啊,别让为奴看见你在春天种烂桃。

    ” 轰隆碎石,落下狭窄山道。

    端午抓着药瓶,差点撞到头。

     燕子京手指回转缠绕,露出不屑神情。

    他不管伤手没包扎完,开始整理背囊。

     燕子京铤而走险,走了小路。

    既是鹰嘴里蜿蜒,总要掉层皮。

    先有头毛驴失足掉下山岩,又有个人被走石砸破了头。

    马车载重难行,端午索性下车。

     是麻药?她硬是一点点让小松鼠咽下碎糕。

    孩子慢慢瘫软。

    燕子京麻利地用绸巾包裹好伤者的手,端午目不转睛,心想:原来他还有这能耐,当初在断望池…… 她担心那串明珠,想来想去,还是趁小松鼠昏睡,把珠藏在了袖中,空留华丽宝盒在座下。

     端午怒目而视,忽嚼出来他弦外之音。

    她匆匆将指尖塞入口,舌尖麻痹。

     入夜阴霾,月光静谧,燕子京把一行人带到山壁间宽敞洞穴。

    昆仑山间,有许多大小不等的石窟。

    也不知是古人留下,还是天然而成。

    人声噪杂,回声不断,除了端午,都是男人。

     燕子京以膝盖顶住小松鼠乱踢的脚,讽刺端午:“两个好人,可惜笨点。

    ” 她替小松鼠换药。

    那方绸巾沾满浓血。

    车夫在旁看,啧啧几声。

     端午用力抱住挣扎的孩子。

    她想不到许多,用唇压触孩子被冷汗湿透额头:“忍忍,忍忍。

    ” 端午想:果然是要洗。

    她环顾,燕子京好像不在。

     他说完,刀光一闪,竟以薄刃直接剜去伤者腐肉。

    小松鼠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呼。

     她和车夫说一声,便出了山洞。

    此地插翅难飞,没人担心她逃跑。

     他一边从背囊里取出薄刀,小瓶,绸巾,一边道:“对,我是坏人。

    我只要活人,不要死人!” 端午循着水声,来到了小道下方。

    她洗了绸巾,不经意望去,竟发现了燕子京踪影。

     燕子京注视小松鼠,薄唇浮出冷笑。

     他衣裳飘飘,抱着那盆红兰,顺着比小路高出十来丈,更险更窄的古道,缓缓前行。

     用不着燕子京动手,端午也想捶傻孩子一拳头。

    他要是在采珠司里,早被人喂狗了。

     他……这是干什么?端午万分吃惊。

    莫不是要抛弃众人,独自上路? 也不让坏人的食物把灵魂污染。

    ” 多日来对燕子京的疑问,促使她顺着崖边小跑。

    她在山下仰望燕子京,他在上难以发现她。

     我宁可像秃鹫满足于一块骨头, 夏季未了,昆仑山涧旁,野花馥郁,古木参天。

     没有人比他们更黑心。

     不知不觉,端午跟着燕子京到了一大片悬崖下。

     “商人真是坏中之坏, 燕子京抱着红兰,在那陡峭崖壁矗立。

     小松鼠蓦然清醒,他别过头,不肯吃食,道: 端午脖子都仰酸了。

    山涧那边,有块巨石,更便于观察。

    她转着头颈,跨过枯木,刚要攀登巨石,足下一动,双脚被盘根错节古藤死死缠住。

    她用力蹬几下,珍珠滚出袖子,落在苔藓上。

     端午想:燕子京不会轻易让小松鼠死。

    所以她让孩子靠着她腿,把膏掰碎,急凑到他嘴边。

     这时,崖上的燕子京,凄厉喊一声:“兰姐姐!”咣当一声,山石合鸣。

     他从背囊里取出块糕:“你让他坐起来!把这个喂他。

    ” 端午汗流浃背。

    燕子京总不至于为了个女人,发疯跳崖了吧? 燕子京冷瞥她:“别装成善心泛滥。

    你肯离开,不光是为了他的命。

    垂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