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舍我其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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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叹息,惊讶万分。

     燕子京曾说此物能当药。

    端午握住石头,出门又回头,只见燕子京自己挣起来,跌跌撞撞到了炕边,一头栽倒在铺盖里。

     不管她多么不喜欢他,她也不得不承认,燕子京人物俊秀。

     也不知燕子京何时把它藏起来的。

    要是他不藏,那帮人说不定也拿回去了…… 即便在病中,他俊美的轮廓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端午依言,几重铺盖下面,是那匪首送的黑色小石头。

     然而,今夜她发现了一个秘密。

     他吩咐道:“把炕上铺盖掀开,将那石头拿去伙房磨成粉,再烧些热水来。

    ” 其实,燕子京并不美。

    衣服遮蔽下的他,却是千疮百孔,就像开裂的瓷片。

     燕子京说话,虽气息微弱,但已和平日口气差不多了。

     端午从没有见过于有个人的身体,拥有他那么多疤痕,深深浅浅,大小不同。

    从手臂到胸膛,腹部到后腰,都布满了那与他那张脸庞截然不同的伤疤。

    那张脸有多么漂亮,这个躯体就有多么丑陋。

    难怪……别人夏日半臂轻衫,他却是…… “嗯?” 这么多疤痕,怎么弄出来的?燕子京出身富商,怎么可能比那些最受折磨的奴隶,有更多的疤痕?一个曾遭遇到那种痛苦的人,为何还能继续到西域这种严苛的地方来冒险呢? 她一愣,才发觉燕子京正叫她。

     端午责怪自己发呆,她匆忙替他擦身。

    眼光却被他腰带上绣的一朵红兰吸引住了。

    这是一朵小小的精致的红兰,正如燕子京一路携带,穿越沙漠,直到山谷,才抛下悬崖的红兰。

     “端午。

    ” 兰,是燕子京所爱的花,也应是他喜欢的女人。

     但今晚上……睡在这屋子还行吗?不睡在这里,又能去哪里? 她忽然觉得燕子京有点可怜。

    他曾经历过疼,却还要对别人加诸奴役。

    他那样爱一个人,却不能爱惜世间其他人。

    还不可怜吗? 端午以为他要睡着了。

    寻思他躺地下,总不是办法,还是要请他挪到炕上去。

     端午不能容忍自己继续可怜燕子京。

    她替他擦完了,小心替他穿戴好。

     燕子京哆嗦了好一阵子,额头上出了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喉头一动,侧过身去。

     他的体温依然是极高的,端午甚至怀疑:那强盗是不是留下了一种毒药,来欺骗燕子京呢? 话音刚落,裘衣被他踢开了。

    端午想:莫非是太热?明明在打哆嗦…… 她胡思乱想,支着胳膊在炕边。

     端午小心翼翼把地上那件黑貂皮大衣盖在燕子京身上,低声说:“爷,好歹这件大衣还能值几个钱呢。

    天无绝人之路。

    ” 燕子京先是高烧,而后浑身痉挛,连脉搏都微弱了。

    端午想尽办法,都不能奏效。

    她太阳穴刺痛,全靠胸间那和田玉菩萨定心。

    她忽想到:玉最清凉,能吸燥热。

    虽然尉迟公子所赠的护身符很小,但未必就不能解燕子京的病。

     端午坐地上,慢慢把背后挂着的银链子钩取下来。

    燕子京没反对,大概也没力反对了。

     她将玉放到手心,用井水浸洗。

    再捏在两指尖,顺着人体经脉,在燕子京皮肤上推过。

     燕子京闭上眼。

    他正在哆嗦,又在勉强忍耐。

     每推几次,玉就变热了,端午拿去再洗,而后再推。

     端午乖乖走回去,放句软话:“爷,我知错了。

    我再不意气用事了。

    你难受,想吃药吗?” 久而久之,她手都划酸了,燕子京才发出一声隐约叹息。

     现在,他和她实在都够惨的。

    官道的下一拨商队,不晓得什么时候到?如果还有别的匪帮来呢?燕子京有武功,也有心计。

    她要利用他,也让他利用她,二人才可渡过难关。

     他眼皮微动,端午以为他要醒了,他却说:“娘,地窖真冷……把我耳朵都快冻下来了……我也知道做生意不容易……没事没事……呵呵……” 端午眼睛一亮。

    她蓦然记起燕子京在小松鼠走后,隐隐得意之色。

    燕子京看似几乎倾家荡产。

    但其实他一向是个能算计的。

    譬如说,他到和田前,就命阿常将部分财物押回中原老家去。

    在尉迟府,他戴上醒酒石戒指,假装醉酒……。

    这么说,小贼们也会损失吗? 燕子京还笑,像是少年对母亲撒娇,又像是内心快活。

     他断断续续说:“……你算弱……女子?你……你杀人的……。

    ……我……我也留了手……” 端午知道,人病极了,就会做梦,说胡话。

     燕子京没力气拉她,也不放手。

     燕子京每隔一会儿,就说几句,端午有时能听懂,有时候听不懂。

     端午踉跄摔倒。

    一看,是条筷子粗细的银链子。

    她愤然,毒舌道:“呵呵,敢情爷就会对付弱女子。

    你机关算尽,为何没想到小松鼠他们留了这一手啊?” 天快亮时,燕子京连续不断的□□,才说了一句:“……兰姐姐……你为何不等我呢……我哪有一时一刻忘了你……你……你……” 一道银光,从燕子京腰间闪电般飞出,反系住了她腰带。

     他语调极其婉转,嗓音逐渐微弱,终于说不下去了。

     说完,她使劲力气,朝门外冲去。

    其实她压根没想死,只想少看见燕子京一会儿。

     瞬间,端午真想逃开这个屋子,因为她觉得无意中,她居然窥见了别人的心思。

     她一鼓作气道:“错了!只有我活着,你才能当主人!” 第二日,晴。

    燕子京总算退了些烧,但一直没睁眼,也不再说梦话。

     端午狂笑,把肺都快笑破了。

    那一刻,她真觉得自己和燕子京呆在客栈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