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海市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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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孩子。

     她被抽了几十下后,指关节都发白。

    大眼睛里不由自主,含着晶莹泪珠。

     他身体短小,像哲人的警句。

    他眼珠活泼,就像跳动的萤火。

     端午忍不住“啊”喊了一声,马上用拳头塞住了嘴。

    红柳怪不得能当马鞭,疼得人火辣辣的…… 他望着端午,对她按了按毡帽边。

    端午惊叹:这真是一顶天都会厌的丑陋帽子! 燕子京面无表情。

    阿常脸色铁青,迟迟疑疑,举起红柳,对端午的背脊挥了下去。

     老向导失笑:“小松鼠?你怎会在这地方出现?你要跟我们结伴去和田?” 她想到这里咬牙,故意哈哈大笑,对阿常说:“阴阳怪气的主人,就有婆婆妈妈的狗。

    我还怕打?打吧打吧,打死最好。

    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况小树枝抽几下。

    ” 小松树说话抑扬顿挫,活像游吟诗人:“大爷,有两件事违背常理,也和圣人教训不合,一是胡乱吃药,二是不和旅队结伴,独自寻路。

    难道我不该和你一起走?” 阿常虽是走狗,可还是个忠心耿耿少年。

    违反了规定,用得着如此? 端午笑,对小松鼠说:“我是端午。

    ” 端午这才明白,燕子京要阿常打得是她。

     “人们叫我小松鼠,我飘泊四方没有个家。

     燕子京道:“还用我说?你将功赎罪。

    ” 人们叫我乞丐,但我只是在唱歌。

     “爷?” 因为我是诗人的儿子,我是诗人的孙子。

    ” 阿常才要对自己下手,燕子京道:“你弄错了。

    ” 端午想了想,学着小松鼠调子:“你必将是诗人的父亲,诗人的爷爷。

    ” 端午狠狠瞪了燕子京一眼。

    巧了,他也正看她。

     “谢谢你美女。

    你那水仙花盛开般的眸子,可曾被刚才的惨景吓到? 阿常又一哆嗦:“知道,我活该抽五十下。

    ” 活人走进坟地,死者永不能复活,自从苍穹运转时起,世界就是这般。

    ” “知道?” 端午从来没有见到一个男孩儿能和小松鼠一样说话,因此稍稍高兴了一点。

     燕子京手一扬。

    阿常膝前,多出一根红柳枝,像是今日阿常送给端午那根。

     他们到和田城下,天还没亮。

    因昆仑山匪帮的威胁,和田城在日出前紧闭城门。

     阿常哆嗦:“爷,我错了!我是爷心腹,她是女奴。

    我错了!” 燕子京似毫不疲惫,让人清点人数,核查行李。

     “你每日把她带东带西,还没说完?非要支开看守落了锁?阿常你昏头了。

    你是谁,她是谁?”燕子京话点到为止,眸子清冷。

     端午自然也被数进去了,小松鼠这才知道她是女奴,虽面带惋惜,但没说出来。

     “我……爷,我没做什么。

    我只和她说几句而已……” 老向导把小松鼠带到燕子京的面前:“这孩子是丝路上出名的流浪儿小松鼠。

    能不能请您将他当作您的随从,一同报关带入城中?” “你明白事理吗?” 燕子京凝视着小松鼠,微皱长眉。

     “是……爷曾说:对不明白事理的蠢人,眼不见为净。

    ” 小松鼠行了漂亮的礼,笑着说: 燕子京半闭眼,悠悠问:“阿常,你跟了我十年。

    知道我为何不爱睁眼?” “燕子京,大都城远道而来的豪商,必是大汗宴会上的宾客, 阿常和端午一起被带到燕子京的房门前,被压着跪下。

     他青春绚丽,容貌端丽,行囊华丽,侍从美丽。

     端午一怒,大声说:“我问他讨杯热水,没什么见不得人。

    ” 如夜间芦苇上的雪花,飘然洒落在贫瘠的土地。

    ” 几束火光同时噬破了暗角。

    有仆人道:“阿常,你和女人说什么悄悄话呢?" 燕子京白皙脸上,有丝矜持。

    他对于小松鼠的“阿谀”,不发一言,把眼光转向别处。

     阿常两手忽搭在她肩上:“端午……” 端午知道,那是他答应了。

    一线晨光从人们肩后,扫到沧桑的古城廓上。

     端午瞳仁放大,她呼吸几次,恳求:“好,明白了。

    给我一杯热水吧。

    ” 城墙悬挂着一张告示。

     药引子?蒙古人?怎么弄药引子?是生吞活煮,还是要喝她们的血? 向导说:“这是察合台汗王庭悬赏匪首人头的。

    夜中雪,琥珀光,是官府悬赏最高两颗贼头!” 阿常轻声说:“那是因为:爷要和一个蒙古贵人拉关系。

    那个蒙古人近来得了一种奇怪的病。

    据说,治他的病,需要一种药引子:就是体质纯阴的美貌处子。

    ” 端午点点头。

    小松鼠不以为然哼道: 阿常不明白,端午干脆把话挑明了问:“阿常,你告诉我:为啥要给我们喝那么多珍珠水?” “解贼一金并一锣,迎官两鼓一声锣, “阿常,你给我点热水吧。

    ” 金鼓看来都一样,官人与贼差不多。

    ” 阿常黯然:“我……你一路小心。

    ” 端午拍手:“说得对!官府的坏人也坏透了!” 端午冷笑:“你是走狗,我是奴隶。

    还能怎么样?你能带我跑吗?” 小松鼠拿出小袋,递给端午:“送你。

    这是一个哥哥给我的,我还没舍得吃一小半呢。

    ” “端午,爷收足了货,让我明儿就回大都去。

    我……你……” 端午十分感谢,吃了一点,是松子拌胡桃仁,清香味醇。

     阿常迅速上锁,不由分说,拉着她到屋檐角下。

     她不忍夺人之美,向小松鼠口袋倒回不少。

     她想设法去弄点热水,应了声,拖着鞋出门,是阿常。

     城门打开,众人揉着惺忪睡眼,进入和田。

     端午正想点灯,听得有脚步声。

    有人打开了锁,轻声叫她。

     虽传说匪帮猖獗,可晨光沐浴的古城,道路整洁,安详静美,毫无不太平迹象。

     那女孩□□说:“我想喝热水……”屋里人都醒了,不敢大动静。

     小松鼠跟着大家来到了间大客栈,只对端午挥挥手。

     她抓着那女孩腿肚,顺着几个要穴使劲按。

    腊腊这两年每月肚子疼,所以端午学会了这手。

     店家早准备好热水,让旅人洗去风尘。

    端午好不容易洗净了,累得手指都动弹不了。

     端午明白是珍珠水太凉性,那女孩正值忌讳日子,气急之下便发作了。

     她刚要休息,听人传话:“主人要去尉迟府,你也跟上。

    ” “不……我……我肚子疼……疼。

    ” 端午想:这纯粹是扒皮呢。

     那女孩哭声凄惨,端午慌神说:“去妓院的事,是我胡诹的,你还当真了?” 她蹬蹬蹬冲到楼下,刹住脚步,换上乖觉神色。

     她身边没有腊腊,只有个同屋女孩饮泣。

    她抱起那个女孩:“怎么了?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