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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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再跟我说这些鬼话!”令正大叫,“我不会这么做的!但是,我也不想再见到你!我不要跟一只鬼在一起,我要去找回我自己的生活,像人那样活着!” 令正摔门而去,无颜徒劳地跟随着,她想喊住他,但终于没有。

     他说他要找回自己的生活,像人那样活着。

    他说得很对,她有什么理由再缠住他?他要找回自己的生活,也包括找回瑞秋吗? 她和他之间,隔着的已经不止是一个瑞秋,更还有生与死。

     她已经死了,是一个死人,怎么再与活人争?就是她生前的时候,也不是瑞秋的对手,况且死后?但是她和他本来还有十九天的相聚,瑞秋连最后的十九天都不给她? 她看着他离去,心如刀割,整个身体抽搐着,疼得呻吟起来。

    而且,她好渴、好渴,竟没有力气起身去倒一杯水,也流不出一滴泪,只是软弱地跪倒在地上,再也支撑不住,昏睡过去…… 第十二章倒数第十九天:二郎探府 二郎终于堂而皇之地走进了钟家花园。

     为了这不同寻常的时刻,他特意换了装扮,穿戴上自己当年扮武松的全套行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礼服,出席生平最重要的约会,而二郎最隆重的包装,就是头面戏衣了。

     天际仿佛传来锣鼓铿锵,那是好戏开场的“急急风”锣鼓点儿。

    他侧耳倾听,辨出哪是二胡,哪是三弦,哪是单皮小鼓,他扶一扶头顶的翎子,掸一掸膝上的裙幅,猛一扬头,推开门来——等待得太久太急太热切了,反不肯毛手毛脚,偏要从容地扎个马步,做一个亮相,才迈大步款款地踏进园中。

     月光温柔地铺满在石子路上,是满月,满园的绿叶白幡在月光下都泛着一股清冷苍翠的幽光,仿佛台上的幔布。

    大幕拉开,二郎的戏即将上演,今夜,他唱的是《情探》亦或是《游园》? “生和死。

    孤寒命。

    有情人叫不出情人应……”粉墨平生,二郎从不欺场。

    对待爱情,却也是这样地实心实意。

    虽则昆曲不是他的本行,反串更非其所愿,然而只要团圆梦满,便是做一回票友又何妨? 水池里的女像栩栩如生,娇羞欲语。

    这就是小翠么?她这么美,又这么冷,这么沉默。

    她的塑像立在这儿,她的人呢?她的魂呢?她究竟是生是死?生在何处,死在何乡? 二郎在塑像前站了很久、很久,耳边的锣鼓点儿换做了华尔兹的旋律,依稀仿佛,他看到月光中小翠的舞姿,那曾经活色生香的女子,如何是一尊冷冰冰的雕像可以代替?“生命虚弱如蛛丝。

    ”小翠对生命抱着那么虚无、颓废和不信任的态度,只依赖喝酒和看戏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