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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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

    李慕仪最恼的从来都不是李绍,而是她自己。

     高后病逝前,幼小脆弱的李桓交托无人,满目盈泪,全是不舍和不安,病痛折磨数日撑着口气不肯安枕。

    最后是李慕仪跪在病榻前,取了指尖血起誓定奉己命予殿下,竭尽所忠,竭尽所能,护佑他平安长大。

     高后得此一誓,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沉下一口气,缓缓合上了眼。

     高后去时,母族因贪污行贿、卖官鬻爵等数十条罪行获罪,高家满目疮痍,无从仗恃;不久,先帝废后,连皇陵都不允高后入葬,于次年改立新后。

     那一年,李桓岁,她十三岁。

     王爷李绍凯旋,奉上鞑靼的头颅为先帝贺生,加封“雁南”为爵号,领禁军以及神威营兵权。

     正是在除夕宴上,李慕仪见到了李绍。

    他独行于梅林当,沉着墨的厚重貂裘披在肩上,用细金链作束,衬得身影高大颀长,却并不显粗狂。

    他从雪与梅间踏行而来,步伐是世代贵胄养就来的从容不迫,抬手轻易折过李慕仪踮着脚也够不到的梅枝。

     待他低头望进她的眼睛时,李慕仪愣了一愣。

     好久他才将梅花枝搁在李慕仪的手心,不明就里地叹了一句:“怎还这么小,真像只小家雀儿。

    ” 往后,雁南王就像在死寂的皇宫寻到新的乐,恶趣味地看她护着李桓在后宫里摸爬滚打,丑态百出。

    她被妃嫔泼了半袖水都不肯掉一颗眼泪,饶是李绍用银针将那些燎烧的水泡尽数挑烂,敷上刺骨灼人的药草,她都没喊一声疼。

     李绍嘲笑她蠢,嘲笑她不自量力。

     可李慕仪不认。

     一直到三年前先帝病重,垂垂危矣,后宫前朝云谲波诡,武百官各自为营,筹谋新君。

    从前李慕仪为求自保而拉拢的官员临阵倒戈,在那般重要关头害得李桓首当其冲,成为众矢之的。

     她才知自己真如李绍说得一样愚蠢,愚不可及,自以为能凭己身之力护李桓周全,到最后却险些将他害死。

    若非当时李桓年幼,身旁又无人可信、无人可依,李慕仪恨不能自尽了事,去到黄泉向高后谢罪。

     唯独那一回,李绍唇边的微笑没有讥讽之意,而是擒住她的下颌,望着她的眼睛里清贵冷静,命令道:“求我。

    ” 最让她愤恨的是自己无能,是不得已的屈服,是屈从在李绍几近折辱的索求,却仍然贪婪着与他欢愉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