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汴城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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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元年的春雨,一连下了两个月。

     积水渥烂了墙根,苔痕一直爬到窗沿。

     宋矜坐在窗内研墨,这墨条成色不好,她磨了好久,才拿笔蘸墨作画。

    她惯来作画不快,等到描画出一小半来,外头的天色也暗了。

     雨天黑得早,宋矜习以为常,收了画具去侧间熬药。

     她抽开屉子,里面包着一大把晒干的药渣。

    将药渣攒在一起,也只能够再熬上一碗药,母亲的病情却没有半分好转。

     宋矜叹了口气。

     她上次寄售在画楼里的画,还没有卖出去,新的药钱自然也没有着落。

     倒出药汁,宋矜穿过逼仄荒破的小院,进了正屋,绕入侧间。

     窗户紧闭,房间晦暗。

    唯有床前帐子上挂着的风筝是明亮的,那是一只蓝喙红翎的燕子,春日里垂髫女童最爱的款式。

     卧在被褥中的妇人病得悄无声息,在噩梦中蹙紧了眉。

     宋矜走过去,将药碗放下,伸手握住妇人的手,轻声唤了两句,“母亲,母亲。

    ” 妇人一下子惊悸醒来。

     她灰败的脸做不出表情,浑浊的眸子满是惊恐,摸着宋矜的手喃喃,“怎么手这样冷……” 宋矜摇了摇头,喂谢夫人喝药。

     谢夫人眸色黯淡,瞧着宋矜手上的烫伤、划伤、墨渍。

    过了一会儿,她很轻声说道:“沅娘,和何镂这桩婚事,应下倒也好。

    ” 倒也好?宋矜微微一怔。

     怕是母亲自觉时日无多,又觉得过不了多久,弟弟也会和父亲兄长一样死在牢里,想给她找一个落脚的位置。

     可何镂关押着父兄,令父兄不明不白死在牢里。

     宋矜只是摇头。

     她将空药碗放下,又学着蔡嬷嬷照顾自己,一下一下按摩谢夫人的胳膊、肩背。

     以往她时常生病,换季的时候总有几天昏昏沉沉,不得不一趟就是好几天。

    睡得久了,不仅头疼意识混沌,还会浑身酸痛无力。

     但今年倒还没病倒过。

     “你弟弟我是不奢望能活着出来了……”赵夫人哽咽了一下,慢慢说,“沅娘,你听话,我只有你了。

    ” 没有父兄支应,担着罪臣之女的身份,一个女子落不到什么好去处。

     家道中落,流落到烟花巷的大家闺秀比比皆是。

     宋矜没有点头。

     她规矩地坐在赵夫人跟前,换了只胳膊,继续给她揉按,只道:“等母亲病好了,我们便去城外踏青,拿风筝将病气放走,再寻个营生做小生意。

    ” 赵夫人皱了皱眉,想要再劝。

     “母亲从前不是帮着舅父管过花果铺子么,沿街卖花或是果子饮,生意都很好。

    ”宋矜低眉,揉按的力气渐渐小了些。

     赵夫人看向宋矜,女郎生得清瘦苍白,病弱得风一吹都能倒。

     饶是赵夫人出身富贵,也知道这事不容易。

    别说风吹雨淋地沿街叫卖,就是卖果子饮,怕也是忙得一天脚不沾地。

     她的女儿病得终日怏怏,吃不了那样的苦。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赵夫人狠了心,不肯宋矜赌这个气,只道,“你若是怨,就当不认我这个母亲。

    ” 说完,赵氏就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