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邮差(13)

关灯
对不起仲良,临别时,一直把他送到大门口,显得特别的宽容与感慨,说你想来就来吧,什么时候来都可以,连自行车都不用准备了。

    所长说反正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钟,谁也不知道这邮政所的门还能开到几时。

    仲良又笑了笑说,家书抵万金,总有人要寄信的。

    仲良记得所长曾经说过:有时候一封信就是一片天。

     苏丽娜失踪是在解放军开始攻城的前夕。

     那天早上,仲良去上班不久她也离开了家。

    已经连着好几天了,苏丽娜每天都在米行门口排队,挤在抢购的人群中。

    可怎么看,她都不像一个每天在为柴米油盐操劳的女人,更不像是个邮差的妻子。

     傍晚,仲良回到家里生着炉子做完饭,还不见苏丽娜回来,就坐在饭桌前,一直等到第二天黎明。

    他把可能发生的事都想了一遍后,开始发疯似的寻找他的妻子。

    可是,在问遍了上海所有的警察署、收容站、难民营与救护所后,仲良的寻找变得漫无目的。

    他像个幽灵一样每天游荡在上海的街头,连做梦都想着苏丽娜会忽然出现在他面前,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

     解放上海的战斗整整打了半个月,枪炮声日夜不绝,满大街到处都是血肉模糊的伤员与载满士兵的军车,仲良寻找的步履却并未因此停止。

    他就像个仓皇而焦躁的逃兵穿行在大街小巷,直到解放军的枪口顶到了胸前,让他举起手来时,仲良才发现自己身上的邮差制服早已污秽不堪,根本分不清他是个邮差,还是个国军士兵。

    仲良指着胸口的邮政徽章,不停地解释:我是邮差,是送信的邮差,我是你们的同志。

     总算有位解放军的排长听明白了他的话,摊开一个本子,指着上面“外白渡桥”四个字,说,你是同志就带我们去这里。

     仲良二话没说,啃着排长给他的一个馒头,就成了解放军的向导。

    他带着这个排的战士从外白渡桥一直打到邮船码头。

    第二天,他们攻下了招商局的货仓,可就在穿过太平路的时候,从对面窗口射来的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腹腔。

     三天后,仲良在解放军战地医院的一张病床上醒来,在满目刺眼的阳光中,他看见苏丽娜正俯身摸着他的额头。

    仲良想抓住那只手,可人动弹不了。

    他张了张嘴,同时也看清楚了,那是名年轻的解放军护士。

     解放军护士直起身,说,别说话,好好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