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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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仃,细眉细眼,手与脚都长长的,脖子也不合比例的长,说不上哪里不和谐。

     她也正是生活在人世的边角料上,生在农家小户,长在穷乡僻壤,只看到眼前那么大的世界,只看到房顶的一块天。

    最重要的,她是超生的产物,益发在这世界上连一个正规的名字都没有,没有户口,没有身份证,自然也没有一个明确的位置是属于她的,晚上在炕头挤一挤腾出点空隙就可以侧身睡下了,早晨铺盖卷儿一卷就扫清痕迹,白天走路时也都小心翼翼,走在人生的边角,不敢多说一句话,不可多行一步路,更不会奢望任何不属于自己的人和事。

     然而乡间长大的女孩子谁又不是这样的模本呢——童年总是很短暂,无忧无虑是因为思想还没有长成,但凡懂了点人事,便识得家境的艰难和人生的不如意。

    大概齐地读几年书就合出来干活了,如果不想种田,就往城里找间纺织厂做女工,再不就是做什么人家的保姆——就连做保姆,也多半没什么机会走进高门大户,而只合给比自己强不了多少的寻常人家看孩子。

    双职工的年轻夫妻,家里没有老人照料,又有了孩子,便花钱雇人来做“代母”,连她们自己的眼界都有限,又会待下人和气到哪里去呢?谈工钱时自然是讨价还价的,直等对方进了门也要虎视眈眈,生怕被占了便宜去,发薪时又必定是再三踌躇,能拖便拖,实在拖不下去了,便恋恋不舍将每一张钞票都抚得平平整整再死攥得紧紧皱皱然后故意豪声大气地说:拿去,这是给你的。

    仿佛这钱不是保姆辛辛苦苦花了一个月的心血赚来的,而是主家平白赏赐的似的。

     ——纪家是核桃打的第四家工。

    在此之前,核桃长到这么大,并没见过一个真正高贵的人。

     然而天池,纪天池可以算得上是一个真正高贵的人吗? 甚至,天池可以算是一个真正的人吗? 她不吃饭,不说话,不走路,不发脾气,几乎除了睡觉之外,她不做任何事。

     通常人们管这种人叫做“植物人”。

    然而植物人,也还是人吧?或者,像植物更多些? 核桃第一次看到天池时,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事实上,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以前的主人,常常因为她的寡言少语而对她颇有微辞,觉得自己花了钱却不能看到好脸色。

    商业社会,谁不希望自己的投资物超所值?请保姆,收买她的劳动之余,当然也希望收买她的笑容。

    核桃做了两年保姆,打了三家工,却没有加过一次工资,就是输在脸色上。

     所以当她发现自己的新工作是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