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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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很多年前,杨慕在内务府官署中习得农事之后,心怀感慨所得之句,因彼时官署中纸张用尽,他便扯出中单袖子让杨慕将此诗录于其上。

    他想起那日艳阳流火,他站在树荫下,看着远处杨慕向农人请教种菜事宜。

    烈日照在他脸上,将冠玉般的面庞映出属于年轻人的,健康清透的粉嫩;他态度谦恭真挚,即便是对素昧平生的一介农夫亦如是;他鬓边额角挂满晶莹汗滴,却是一丝不苟含着虔敬的笑意。

    再于倏然回首中,和自己目光相接,眼中闪烁的是如同赤子一般清澈无暇的光华。

     那原是杨慕自那时起,便深藏在心里的一点寄往,一线理想——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这话如今想来,好似天大的讽刺,普天之下何人能潇洒地道一句,不受皇权束缚,不被皇权影响。

    即便谢又陵自己,这二十余载的岁月里,生命的零落、遗憾、残缺也尽数是为皇权所迫,他已委身其中太久,久到不知不觉间,早已忘记自己曾有过的一线渴望,一点奢想。

     有些心愿,也许终他一生都不会实现,但总要去尝试看看,不为自己此生凋敝歧零的命运,只为那如同稚子般纯净明朗的笑颜,如同手中白衣一般纤尘不染的襟怀。

     第89章愁多知夜长 连日天气阴霾,每日午后时分皆会落下一阵恼人风雨,却也在不知不觉间,应了一场春雨一场暖的话,待到过些时日云开雨尽时,天地间便似陡然换了一副春颜,溶溶流云,蓬蓬远春,直让人觉得无限风光,无限畅意。

     佑堂更换了春装,命人搬了凉床去花园之中,自在那梨花树下闲坐,隔着一池碧水,远远听着府内乐伎演唱新曲。

     绿叶一夕之间便生繁茂,池上水阁中传来碎裂珠滚玉的唱腔,他认真聆听了一阵,但听得那词中唱道:人生百年有几,念良辰美景,休放虚过。

    穷通前定,何用苦张罗。

    且酩酊,任他两轮日月,来往如梭。

     佑堂无声一笑,懒懒伸臂出去,摘得头顶一朵含苞欲放的梨花,拿在手中摩挲把玩起来,那花瓣其白如雪,其润似玉,在指尖沾染片刻,便会留下一抹淡淡清香,这是他的良辰美景,有花有酒,有美人有清歌,原该好好珍惜,可惜人心还是不足,他便是要穷尽私欲,张罗那不可知的未来之事。

     谢又陵故意不叫人通传,踱步进来站在树荫下静静望着佑堂,见那俊美的面庞上散落的是意兴阑珊,是百无聊赖,心里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怜惜。

    春风拂过,不温不寒,却让他面上微微起了一层轻栗,下意识地抱起手臂,袖中那方正之物却膈了他一道,似是在提醒他今日来此的目的。

     佑堂玩了那花瓣一刻,便心生无趣,一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