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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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我还没读过书,书本对我来说是非常神秘的东西。

    我不知道他当时随手拿起的书叫《诗集传》,也不知道他只是正好翻到《柏舟》篇。

    我只是单纯地高兴,高兴自己终于有了一个象人一样的名字,柏舟柏舟,发音清脆,干净利落,听起来很好听。

    我傻傻地笑了,傻傻地问:“柏舟是什么意思?” 他道,就是柏木做成的小船。

     柏木?就是柏树吗? 嗯。

     我认得那种树,会掉皮,味道很香,于是我更高兴了,咧开嘴说,我喜欢这个名字。

     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后来,当我终于能识字断文后,我迫不及待地翻阅了这首与我同名的诗篇,那字里行间的忧愤之感,让我心里,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既迷惑又哀伤的感觉: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

    耿耿不寐,如有隐忧。

    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我心匪鉴,不可以茹。

    亦有兄弟,不可以据。

    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忧心悄悄,愠于群小。

    覯闵既多,受侮不少。

    静言思之,寤辟有摽。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浣衣。

    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这首由他无意间翻到的诗篇,竟然成了我此后半生最佳的注解。

    没有想到,那样一个午后,那样一双修长白皙的手,随便一指,我的命运,就这样一语成谶。

     我们住的地方,叫叠翠谷,顾名思义,一年四季,均是满眼苍苍绿绿,郁郁葱葱,就如同满眼兑现不了的希望,灭了一个,又生一个,明明灭灭,没完没了。

     我们住的竹楼外面,一株枝干粗大,却叶细如水的树偏安一隅,每个月圆的夜晚,他临窗伫立,一袭青衣,玉纤横笛,悠扬的乐声,总能吹裂那一派氤氲的绿色。

     “罄央哥哥,那是什么树?”曾经有一次,我问罄央。

     罄央嘴角上翘,脸颊上浮现柔和的微笑,摸着我的脑袋说:“那个啊,叫凤凰木。

    ” 我还记得,我们相识在我入谷的第三天,那一天,他随手一指,我就叫了柏舟这个名字。

     其后,他将我交给一个少年。

     那少年大我好几岁,长得比年画上的女孩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