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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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试还算比较简单:准备好的段子从字词读音到表情手势都已经被抠得无懈可击,即兴播读抽到了一条百余字的新闻,唯一的难点不过是“莘莘学子”这四个字的正确读法。

    我读到一半就听到评委老师喊停,当天下午就在张贴的红榜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顺利进入复试。

     和初试相比,三天的复试简直是一场持久战:声乐、朗诵、舞蹈、即兴主持、即兴评述、写作……好像还是换汤不换药的这一套,可却把我这些天来一直高度紧张的神经绷得更紧了。

    上苍啊——我居然连做梦都会梦到即兴播读时抽到一条有生僻字的新闻! 我现在终于明白原来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都说高考是条独木桥,可艺术考试的道路又比它宽多少了?只有走过的人才知道:艺术考试根本就是在走钢丝——100比1的专业通过率,300比1的录取率,多少人殚精竭虑,最后仍然是失败! 可是,还是要咬牙挺过来,似乎是要通过这校园里看上去歌舞升平的一切告诉自己:会有机会的,会有机会的,只要挺过去,坚持到底,就会有回报的! 于是,所有的累,就这么咬着牙挺过去了。

     三天后,当我终于从复试考场中走出时,世界骤然间的明亮甚至让我有一刹那的晕眩。

     闭上眼,又睁开,渐渐看见变得清晰的楼宇、人群,嘈杂而凌乱。

     那一刻,我站在教学楼前高高的台阶上,看广场上密密麻麻的人:美术类与艺术理论类专业开始报名,数以万计的面孔逼仄地挤来挤去…… 偌大一条应考的河流,而我原不过是其中最寻常的一枚石子。

     我似乎才忐忑地发现:我心里根本没有任何如释重负的感觉,反倒有彻骨的恐惧与凉。

     这样想着的时候,在我后面考完试的郑扬走近我身边,他没说话,只是握一下我的手,很紧,似乎要给我力量。

     然后松开。

     我带点感激地看他一眼,他微微一笑,说:“晚上去琴房吧。

    ” 我怔一下,问:“声乐考试已经结束了啊,去琴房做什么?” 他不回答,只是走在我前面,我想了想,追上他的步子,从报名的考生中间一路挤出去。

     那晚我还是去琴房了。

    有些事情或许就是这样——至少在我和郑扬之间——我只需执行就可以了。

     夜晚的琴房楼仍然灯火通明,那些考生、在校生仍然在勤奋练习,其中不知哪间琴房里传来如泣如诉的唢呐声,因为了乐器的缘故,在夜空中扩散出孤独、凄怆的味道。

     4楼,403。

    许多年后,我仍然记得这个琴房号,需要上楼梯,再上楼梯,到四楼,沿狭长走廊走到头,左手边第二间琴房,小小的门玻璃上有一小块淡蓝色窗帘。

    那时,对于非本校学生租用琴房,每小时收费5元。

     那天,是在那里,郑扬点燃鲜奶蛋糕上18支小巧的生日蜡烛。

     满目跳跃的桔黄色烛光里,有个小巧的生日蛋糕摆在中间。

    上面涂满猕猴桃果酱,写着四个浅紫色的字: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