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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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来看了看崔檀令,重又低下头去,崔檀令观察到她对着人说话时经常是一副紧张不安的状态,很少直视人的眼睛。

     “大抵是因为妾身遇着能给予善意的人太少了,才会把人都想得一成不变吧……” 崔檀令听了她的话,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点了点头,又闲话几句,将人给送出去了。

     谢微音有些担心,问一旁送她们出去的修竹:“我是不是让娘娘不高兴了?” 修竹摇摇头:“没有的事儿,夫人安心便是。

    ” 话是这样说,谢微音和翡翠还是忧心忡忡地走了。

     · 晚上陆峮回来时,难得见着崔檀令正坐在廊下美人靠上发呆。

     “怎么不进去?”陆峮一靠近她,便忍不住想将她搂进怀里。

     两个人之间愈亲密,他的心情就愈好。

     “陛下。

    ” 崔檀令犹豫了一会儿,拽了拽他的袍角。

     陆峮低头看着她,从善如流地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亲好了。

    ” 崔檀令颦眉:“……陛下。

    ” 她要的不是这个。

     连着两声都叫了‘陛下’,陆峮老实了,顺着她的力道坐了下去,顺势调换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将她抱在怀里。

     他身上浸染了紫宸殿里的龙涎香,偏生他的气势如同草原之水狂野无垠,这样清冷矜贵的香气糅着他那股气势,似乎也演变出了别样的滋味。

     闻多了,倒是习惯了。

     崔檀令靠在他坚实可靠的臂弯里,望着在暮色四合下轻轻摇曳的花叶,轻声道:“郎君,你说,人都会变吗?” “这是自然了!” 陆峮不假思索的话,却叫崔檀令心里边儿不知为何闷了一下。

     接着,她就感觉自个儿的腰被人捏了捏。

     头顶传来陆峮含笑的声音:“从前你的腰细溜溜一把,我一只手就能圈住,现在不也长了点儿肉出来?” 言语之间,颇有些骄傲之意,若不是他日日勤恳地种菜养猪,择了这么些水灵灵有灵气的菜蔬肉食给娇小姐吃,这娇小姐从前十六年都细条条的身子能被他养出点儿软肉出来? 崔檀令听了,眉头一皱。

     果然,她就不该和这人说什么正经话! · 崔骋烈犯下的事儿说来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

     刘三郎出身再高,自个儿也不过是个白身,只是诸方势力都在试探这背后的深意。

     崔氏,是否真的起了依附新君,吞并其余世家的心思? 崔骋序是大理寺卿,按律可以至天牢审问犯人。

     审犯人这事儿他熟,审他那不着调的二弟是否又出去鬼混了这流程他也熟,只是审作为犯人的二弟,这还是头一遭的新鲜事儿。

     看着崔骋序穿着官服,一张冷玉脸庞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崔骋烈先投了降:“阿兄,你别这样看着我行不行?” 崔骋烈长身玉立,在这昏暗阴冷的天牢里更显得鹤立鸡群。

     揉出了个鸡窝头的崔骋烈面带沮丧:“我知道我太过冲动——” 崔骋序却摇了摇头:“冲动是假,你心里边儿介怀的是什么,我知道。

    ” 崔骋烈低下头不说话了,身后依稀传来刘三郎喊痛的呻.吟声。

     崔骋序眼中冷光一闪,侧过头去吩咐了一句:“去将他的嘴堵住。

    ” 狱守们老老实实地照做了,之后又悄声退下,将地方都留给崔家这两兄弟。

     见着人都走了,身后那牢里关着的刘三郎也是个活不成的,崔骋序才开口:“那日刘三郎是否提到了兕奴?” 提及他最心爱也是最心疼的妹妹,崔骋烈握紧了拳头:“他该死!” 汪五娘子如今沦为花娘,没有自怨自艾,只是努力着想要攒钱下来送去西南——她的阿耶阿兄还有小外甥们都被罚去戍边,有了这些钱,他们或许会好过一些。

     这事儿被刘三郎知道了,崔骋烈想起那日刘三郎怀里抱着汪五娘子,酒醉的脸上露出的笑意有多令人作呕。

     他说:“娇翠儿此举,不就同那皇后娘娘无甚分别?都是替自个儿家里卖身求荣……要是你阿耶他们知道你送去的钱是做这皮.肉生意攒下来的,不知道会不会一边儿用一边儿吐,啊?” 娇翠儿是汪五娘子的新名字。

     她听了这话,抹了胭脂的脸上都透出惊人的苍白来,却什么都没有说,只麻木地起身为刘三郎斟酒。

     直到她被人用力地握住了手腕,推了开来。

     汪五娘子麻木的眼里总算映出了些光——刘三郎被打得好惨! 同兄长说完了这些事,崔骋烈梗着脖子:“就算阿耶罚我骂我我也认了!但我绝不会同刘三郎这等畜生道歉!” “我何时说要你去道歉了。

    ”崔骋序慢条斯理地理了理手袖口,一字一顿道,“刘三郎吸食逍遥散过量,意图谋害人命。

    你一个指挥佥事,朝廷命官,为了避免刘三郎一错再错,犯下枭首大罪……打了他几拳叫他清醒过来而已,只是他吸食逍遥散过量,本就亏了身子,自个儿无用没能收住这几拳而已。

    你又何错之有?” 逍遥散从前朝开始便是禁止买卖使用的禁.药,这个名号一打出去,刘三郎身上的罪便无可辩驳了。

     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其他世家的小心思也太明显了些。

     无非是想试探与天子成了姻亲的崔氏如何立场如何,是否会为了皇后女儿与未来的太子外孙而站到天子背后。

     崔骋烈又挠了挠头:“阿兄,为何都是一个耶娘生的,你的脑瓜子就这般好用?” 崔骋序轻轻哼了一声,没有理会他,只道:“外边儿为了此事闹得风雨不断,越是这般,越是不能将兕奴牵扯进来。

    ” 顿了顿,他又说:“她已经为崔氏付出得够多了。

    ” 崔骋烈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 · 昭阳殿 崔檀令再听得崔骋烈被放出来的消息已经是第二日了。

     她正在陆峮自个儿琢磨出来的菜园子里站着,而她英俊不羁的黑脸郎君,正站在猪圈旁忙活着什么。

     她环顾周围,很难想象在巍峨庄重的大明宫中还有这么一个……颇具农家风味的去处。

     崔檀令轻轻扯了扯陆峮的手。

     还在严肃研究这群新来的狂野小黑猪为何不吃饭的陆峮循声回望。

     便看见自家娇小姐带着淡淡绯晕的玉白面庞,俏生生立在这满园绿色之中,愈发显得神清骨秀,容色逼人。

     陆峮心下一荡,但他可不再是未经人事的蠢蛋儿了,若是在这儿亲娇小姐,她肯定不高兴。

     于是陆峮只能沉稳地转过头去,不能看,看多了容易忍不住。

     “怎么了?” 见他似是态度冷淡,崔檀令咬了咬唇:“郎君,我二兄他昨日就被放出来了,是不是?” 陆峮点了点头,继续隔着一道栅栏观察着那群小黑猪的状况。

     瞧着不是挺好的吗? 余光瞥见一头小黑猪十分狂野地冲着栅栏奔过来,陆峮不以为意,却看着它努力地伸长了鼻子……想要去拱娇小姐那漂亮的绣鞋?! 陆峮当机立断地踹飞了那头小黑猪。

     崔檀令压住了喉间溢出来的惊叫声,见陆峮只专心骂那头狂野小黑猪,闷闷不乐地转过了身。

     她就不该答应陪着他来瞧这劳什子菜园猪圈! 天子要与皇后独处,向来是不喜有宫人在一旁伺候的,因此绿枝她们只能远远儿地站着。

     没有女使可以扶着她,崔檀令只得自力更生地踏上了田埂,可她穿的衣衫裙摆太过华丽繁复,伸出的绣鞋一角还缀着精巧明珠,怎么瞧,都与这田埂不甚相配。

     眼看着她脚下一滑就要跌倒,崔檀令紧张地闭上了眼,心里边儿弥漫上的不知道是羞恼还是气愤。

     她再也不想吃陆峮种的菜和养的小黑猪了! 腰间涌上一阵温热。

     陆峮稳稳抱住了她,见她落了地,一张玉霜小脸还紧紧绷着,不由得笑了:“还在害怕呢?” 崔檀令很想生气地转身就走,但是……她走不了。

     想到阿娘教她的那些驯夫小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