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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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人同她搭讪,“娘子路上很辛苦吧?” 她说还好,“刚开始骑不惯马,坐得屁股疼。

    ” 宫奴哑然失笑,如今的世道学问越多越懂得掩饰,明明很寻常的字眼也弄得羞于启齿。

    中原人太讲究,不及西域成长的落落大方,想什么就说什么,反倒耿直可爱。

     莲灯跟他穿过翠竹林,一间黑瓦红柱的大木柞屋子就在眼前。

    那屋子建得大气,屋檐深远,鸱吻粗犷,沿路民居没有这样构造的。

    宫人拉开直棂门请她入内,垂手道:“娘子就在此间歇下,缺什么只管派侲子来同我说。

    我叫卢庆,是神宫长史,专管零碎事体。

    来者是客,千万不要拘礼。

    ”一面说,一面俯身替她燃了一炉香,颔首示意,抚膝退了出去。

     莲灯初来乍到,站在这考究的屋子里有些无所适从。

    在敦煌的时候不是住洞窟就是幕天席地,到了这里才体会到中原人无处不在的精细。

    她静静四顾,看见铜镜前的白瓷碟子里有清水养着的九里香和天竺果,红白交错的色彩撞进眼里,忽然心头一震,莫名觉得似曾相识。

    可是再细想,又是茫然一片,没有头绪。

     也许是以前残存的记忆吧!她阿耶镇守安西,毕竟还是中原人。

    但凡读过书的,骨子里总有割不断的旖旎和乡愁,家里的布置一定和西域人不同。

    比方燃香、养花,精致到一把香炉一个碟盏,遵从中原约定俗成的审美。

     这么想来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她很快释然,到镜前照了照,虽然一直在路上,脸色相比之前还略好些,大概中原的水土更养人。

    梳妆匣里有漂亮的犀角梳子,成套的。

    她拣了一把梳头,看见长安贵妇把头发盘得惊心,自己打趣绾起来,比划一下,觉得很可笑,便放弃了。

     一整天费心费力,实在有点累了,放下包袱打算休息,刚坐到榻上,突然听见外面有动静。

    透过门上桃花纸往外看,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莲灯屏息侧耳,细碎的脚步声到了台阶上,踟蹰徘徊,并不进屋里来。

    又等了片刻,依然是这样,她咬咬牙,提起金错刀跃了出去。

     原本以为有人,可是出门看,只有一头鹿在屋前。

     桥堍的桅杆上吊着灯笼,莲灯环顾四周,一切如常,那么声响是这鹿弄出来的吧! 她松了口气,低头看,这里的鹿是豢养的,所以不怕人。

    见她闯出来,只是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她,也不走远。

    她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