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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没人知道,勃艮第的玛丽死去的那年,“红”修院里也死了一名修士,他曾是来自根特的画家雨果大师,据说生前饱受忧郁与疯狂之苦,死前最后一刻还在画画。

    他没有石棺也没有卧像,按规矩直接埋进土里。

    我们不知道谁的逝去对佛兰德伤害更大,也许这一年曾有无数持剑天使掠过她阴沉的天空,也许两人的命数同样隐秘地连在了一起。

    没几个人看到他最后画下的祭坛画;据说,他把看到的一切与梦到的一切都画进了里面,人站在画前便感觉寒冷。

    根据托马斯院长的授意,这组祭坛画就放在“无处安放的心”的圣龛背后,陪伴它许多年,直到百年以后佛兰德开始焚烧圣像。

    ----啊,一个疯疯癫癫,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画家,他的画真有这么神奇吗?----别忘了,我们在佛兰德,而雨果正是佛兰德的画家。

    这个地方或许不长于行动与创造历史,像西班牙那样,却是此刻世界上最有能力描摹现实和叙说梦境的土地,就仿佛一枚凸面镜,世间万物都包罗其中,纤毫毕现;而梦境,这神秘的世界,就仿佛镜子对面又放了一枚镜子,镜镜相映,便有了无以计数的镜像、无限纵深的世界。

    谁若是看见这景象,愿他能将它描绘出来。

    若是不能,愿他至少与沉默相配。

     第9章万物的根源是圆 扬不再说话了。

     ----故事就这样结束了吗?堂·迪亚戈问。

     ----我只有一夜,扬说,就一夜来说,故事已经讲了很多。

    这就是我所能讲的关于雨果画作的一切。

    也许还有更多,但我说不清了。

    也许我不谙于结尾的艺术。

    大概你听过的东方故事每每都有一个精彩的结尾。

     ----东方故事的结尾都大同小异,堂·迪亚戈说,经过无数的冒险与考验以后,“主人公凭借智慧与勇气,得享富贵,一生幸福,直到迎来最后一个客人,她便是友朋的分离者,宫殿的毁灭者,以及坟墓的建造者。

    ” 他们默默回味着最后的三个词。

     天快要亮了,扬说。

    堂·迪亚戈起身望向窗外,天色混沌,还没有日出的迹象,然而那种夜之将尽、拂晓迫近的气氛,人凭本能就察觉得到。

    堂·迪亚戈背对着扬,忽然感到自己的手被他的手握住。

    啊,就算之前多么冷静,到这个时刻,任谁也无法从容不迫,无法不抓紧身边的什么东西。

    堂·迪亚戈感到自己的手触到了一块暖热的地方,感到了那里纷乱的、绝望的搏动。

    他意识到,这是真正的心跳,是还活着的人的心脏。

    这是扬抓住他的手,贴在了自己心口;谁知道那颗心还能跳动多久呢。

    堂·迪亚戈惊讶地转过头。

    在幽暗的天色和跃动的火光之间,他看见扬抬起头,看见淡金眼脸下的幽黑眼珠,让人想起曾倒吊在餐桌上的鹿的眼睛,沉默比乞怜更好;尽管这生灵将忍受被刺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