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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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镇守西北的祖父镇北候告老还乡,在朝者只有自己的伯父征北将军一人手握兵权,族中恐家族失势,而父亲一辈人丁单薄,父亲更是一介书生,于是祖父将目光放在孙辈中唯一的男丁自己身上,整整七年的严格培养后,一队车马带着他向西北奔驰而去,离家之时,他不过十二三岁。

    他还记得那时他竭力克制住眼泪往外冒,不敢将头伸出车窗回头望上一望,如果知道临行前和父母话别会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他一定不会只懦弱地蜷缩在马车里,听着母亲小跑地追着马车哭喊的声音。

    明知道自己已经流不出眼泪了,肖乘风仍是觉得眼睛酸涩,抬手轻轻了擦了一擦眼角,原本以为早已忘记的事情,原来都还深深的埋藏在心里。

     “不过总算回来了……”他笑了。

     上午时分,雪停了,但天并未放晴,天空灰蒙蒙的,只怕不久还会要再下雪,不过这方便了肖乘风,不用躲在珠子里,连伞也不必打了。

    等睡眼惺忪的白玉生用过早饭,他们便开始寻找起肖乘风的旧居来。

    虽然四百年已过,那里也许早已易主,或是因发生了满门抄斩这等祸事而渐渐破败,但肖乘风仍是想回去看看。

     他的家在秀川的朱门镇,却又不是在镇里,而是在镇外绮云山山腰上,巧的是绮云山正是和玉山相连,这让白玉生又兴奋了起来。

     多年过去,肖乘风对路依旧很熟悉,虽然他离家时尚小,但在他的脑海中,回家的路已经被无数次的模拟过,已经深深的刻在了心底。

    随着离家越来越近,肖乘风脸上的欣喜越来越明显,反而白玉生的表情却越来越僵硬,甚至有些尴尬。

     绮云山现如今仍是树木繁茂,山间行走的往往是零星几个樵夫和猎人,不过现已是冬天,已经是人迹罕至了,山脚下就打听过了,山里好似闹鬼,于是更是来往无几,山中的草木更盛。

    拨开重重草木,未行几步,眼前陡然开阔,原本是房屋的地方变成了一整片空地,连片碎屑都没有,好像被人拙劣地藏了起来一般。

     正疑惑,只听得白玉生拍了拍手,空地上瞬间出现了一个精致秀美前庭后院的宅子,正是肖乘风的家。

     四百年了,甫一看见这座庭院,肖乘风神色骤变,这里的布置一点也没变,连庭内的植物也修剪的一如往常,只是大门上“肖府”而自换成了“白府”,联系刚才的情景,一想便知是白玉生的手笔。

     “乘风……我不是故意鸠占鹊巢的……”白玉生看到肖乘风转过身来看着自己,连忙摆手解释道,“我……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这是你家的……有天我正在附近游玩,看到一群好凶的官兵把里面的人全……全……”白玉生看见肖乘风立刻沉下的脸色,将后面半句咽了下去,继续说道,“他们后来在这里抢东西。

    我很喜欢这座房子,不愿看他们破坏,就使了个法术把它藏起来了,这把那群人吓坏了,他们连滚带爬的跑掉后,这里就有闹鬼的传闻了。

    然后我就把这里变成自己家了,现……现在你回来了,我把他物归原主!”说着就一弹指,牌匾上的“肖府”二字又浮现了出来。

     白玉生拉了拉阴沉着脸的肖乘风的衣袖委屈道:“乘风,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肖乘风摸了摸白玉生的脑袋,叹道:“我不是在生你的气,我还要谢谢你好好保管了我的家。

    ”他只是怨恨狗皇帝的昏庸无道,让无辜的家人不得善终,更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让那么多人遭受了无妄之灾。

     看着眼前踟蹰紧张的青年,也许他真是他这四百多年来唯一的慰藉,他将自己从深渊中拉出,他为自己保管了此生最无邪的记忆,这个有时羞涩、有时无赖、有时胆怯、有时勇敢的青年,也许是他此生的救赎,肖乘风心中不禁想道,叹了口气,他缓步向门口走去。

    白玉生不敢再多说,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里面的摆设和装饰,果真一点也没有改变,肖乘风轻抚着书轩木窗的边缘,粗糙的触感既陌生又熟悉,床边安放着一张美人榻,小时是母亲坐在上面看自己念书,再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