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应天府的秀英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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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帮帮爹、帮帮朱大帅,你总是满口抱怨。

    怎么你娘一求你,你就这么积极?” 陈标鄙视:“你和娘能比吗?大帅和大帅夫人能比吗?你扪心自问一下,要是你,你会更积极主动地帮谁?” 朱元璋被陈标的话噎住。

     徐达抱着手臂,凑上来一边偷看,一边道:“标儿说得对!” 朱元璋把沾染了陈标汗水和自己眼泪鼻涕的布巾丢给徐达,让徐达去洗布巾,赶紧滚,然后继续看陈标写的计划。

     李贞回去拿新的布巾,顺便拎走了对朱元璋书房十分好奇,东摸摸西摸摸的陈文正。

     熬夜的陈标很快就困了,靠在朱元璋怀里倒头就睡。

     朱元璋一边护好熟睡的儿子,一边帮夫人完善计划。

     儿子说得对,钱财什么的咱们已经不缺,夫人需要的或许不是富裕但无聊的生活。

    夫人支持他,他也要支持夫人。

     要不,首先给夫人取个可以在外面叫的大名?名留青史的女子大多有自己的名字,他夫人现在要在外扬名,也应该有。

     …… 朱元璋嘴上说着不让儿子熬夜,为了给马氏完善计划,他自己也熬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就让李贞派人送信。

     然后朱元璋叫醒儿子吃早餐,吃完之后抱着再次倒头就睡的儿子一同补觉。

     这是他推行井田制之后,睡的第一个无梦的觉。

     应天府,马氏拆开信,开口不是拉家常,也不是说正事。

     朱元璋在信的开头说,儿子曾经问过他,大帅夫人叫什么名字,是叫马翠花还是马秀英,他觉得“马秀英”这个名字很好,问马氏如何。

     马氏愣了一会儿,心头一暖。

     大部分女子小时候都只有一个乳名,比如丫头,妞妞,某姐之类。

    马氏也一样。

     一般女子及笄时,有文化且宠女儿的父亲,会给女子取字。

    那字,就是女子可以用在外人面前的新的名字。

     若父亲没有赐字,女子就会在新婚后,由丈夫取字。

     这就是“待字闺中”的意思。

     马氏亲生父亲去世得早,郭子兴虽养大了她但她毕竟不是亲女,朱元璋又是个粗人。

    所以马氏到现在都只有一个乳名,并没有字。

     马氏先长叹了一声,然后笑道:“以后,我就是马秀英了。

    ” 马秀英摸了摸肚子,怅然道:“生了标儿这样的孩子,我祖祖辈辈真是积攒了太多太多福气。

    为了标儿,我一定得做更多的善事。

    ”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就算事情很重要,马秀英也不会累着自己。

     她一边看陈标和朱元璋为她查缺补漏的计划,一边逐步着手安排一切。

     很快,应天陈家的茶馆酒楼戏台子中都换了新剧目新故事,朗朗上口的童谣也在民间开始流传。

     有田分,吃得饱;有田分,穿得好。

     阿娘有田种,儿女长得好;阿姐有田种,未来嫁得好。

     没什么文采的童谣,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无论哪个玩耍的孩子都能唱上一两句。

     茶楼里的评书先生们开始说起了一些诗人诗词中的故事。

     比如最著名的《悯农》,“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他们又说起了宋史。

    宋朝国库充裕,江南万里沃土,老百姓却无立足之地。

     那地呢?都是豪强世族富商们的。

     朱大帅要给咱们老百姓分田了。

    而且每三十年,都会再分一次。

     有钱的人,可以买别人那三十年的使用权,对普通人来说也是一辈子;贫苦的人,把自己这辈子卖掉,但儿孙成丁后仍旧可以分田,可以有希望。

     就算是豪门大户,也可能遇到家破人亡的时候。

    但只要后代能长大,就能分田,就还能东山再起。

     何况,大帅又没说动他们现在手中的地。

    难道连现在无主的地,他们也不肯分给快要饿死的老百姓吗? 再说给女子放脚分地。

    现在男子多被征兵,死伤惨重,家中仅剩寡妇女儿的比比皆是。

    不给女子放脚分地,难道是让这些人都饿死吗? 女儿可以招赘,也可以收留孤儿继承姓氏,家中香火还能继续传承。

     豪门大户家的女子不在乎那点地,她们饿不死,也不会绝嗣。

    所以她们就要无视普通女子的苦难吗? 特别是那些父兄皆为了反抗贼元战死的女子,她要被活活饿死,她父兄的同袍不会良心不安吗? 可咱们老百姓既不会写诗词,也不会花钱让名妓唱歌曲,我们要怎么支持朱大帅,让他继续分田呢? 难道我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顿顿都能吃饱,不管百姓死活的人舞文弄墨,误导朱大帅,让朱大帅以为老百姓真的不支持他吗? 一日,应天城外搭了个大台子,马秀英做了些伪装,遮掩住大肚子,并往脸上粘了些东西,用陈标特意给她制作的无毒脂粉化了妆,扮作一比原本身形更加丰腴的妇人。

     “我是朱元璋的夫人,马秀英。

    ”马秀英穿着一身朴素衣服,对着台下的百姓道,“你们可能都听说过,我也是见过贫苦的人。

    田地对咱们的重要性,不需要我多说,你们心里都知道,只是你们和我一样嘴笨,说不出有大道理的话,更做不出花团锦簇的诗文。

    ” “明日,我将会再到这里来,募集女子为前线将士缝制衣服鞋袜皮甲;我们还需要强壮的女子参与送粮;军中也需要女子洗衣做饭、照顾受伤的人……我这里有很多很多事,需要女子来做。

    ” “军营对女子而言,可能是个很不好的地方。

    但我会保证你们的安全和清白,以我大帅夫人马秀英的名义保证。

    ” 马秀英平静的视线扫过台下窃窃私语的百姓。

     “从明日开始,连续七日,我会派人来这里登记想要来我这里做事的人的名单。

    七日后,我就要开始分配活干了。

    你们就当这是分田前的徭役,也成。

    ” 马秀英开了个玩笑,玩笑并不好笑,但底下的百姓不知为何,都此起彼伏地笑了起来。

     “粗人不会说话,让大家见笑了。

    ”马秀英拱手作揖,就像是男子一样。

     突然,一个黑壮女子挤开人群,走到台子下面,用夹杂着闽南口音的官话道:“秀英夫人,如果我不想做这些活,想从军呢!” 马秀英愣了一下,然后展颜笑道:“红巾军现在还没女人从军。

    不过若你对自己有信心,我会向大帅提议。

    但女子从军非常艰难,你确定要从军吗?” 那黑壮女子笑道:“我从福建来,先祖为参知政事陈文龙之女许夫人。

    就算不加入红巾军,我手下的人跟元鞑子的斗争就没停过。

    不过我现在的身份算是土匪,大帅不知道能不能收留我。

    ” 马秀英立刻走下高台,握住黑壮女子的双手道:“你若有自己的队伍,我现在就替大帅答应你。

    ” 黑壮女子眼睛一亮:“这件事大帅夫人也能做主?!” 马秀英豪爽道:“你可以在这应天府问问,我马秀英什么事做不了主?” 一戴着帷帽的女子娉娉婷婷走来。

    看她脚步,就知道她是一个小脚女子。

     “那大帅夫人可否也能为小女子做主,让小女子登台献唱?”女子摘掉帷帽,露出虽有些苍老,却仍旧风韵犹存的脸,“我有好些个姐妹,如今受大帅和陈家恩惠,能在布坊绣庄自给自足,本不愿再提起旧事。

    ” 女子顿了顿,笑中带泪:“但若姐妹们的歌喉琵琶能报救命之恩,姐妹们愿意再一展所学。

    ” 那女子身后又有几位女子摘下帷帽,竟然都是被朱元璋关闭后,被陈标专门叮嘱收留的青楼乐坊女子。

     嘈杂的百姓们瞬间鸦雀无声。

     谁都知道,名妓看着风光,但不干这一行之后,她们都恨不得把过往名字全抹了,好清白做人。

     可现在她们明明已经脱离了苦海,没人再记得她们那段卖笑卖色的往事,将来可以嫁给好人家做平头正面的妻子。

    可她们却自揭伤疤,只为了报朱大帅的恩德。

     马秀英严肃道:“此事我会交给陈家办。

    陈家一定会想出让你们既能唱歌,又不危及名声的事。

    若你们不嫌弃大帅手下的将士粗俗,你们的婚事我也包了,绝对给你们选会照顾好你们的好男人。

    ” 百姓们这才重新喧闹起来。

     “好啊,到时候要不要一起办婚事?我听说秀英夫人你以前给军中的小兵们办过婚事?” “有这事?那我定要讨一杯喜酒!” “姑娘啊,你能为我们说话,我们一定会保护你。

    ” “在陈家的酒楼里唱歌唱戏有什么丢脸?那又不是青楼,你们尽管唱!” “对啊,那可是菩萨陈家。

    ” 姑娘们先是一愣,然后笑容更灿烂,泪水也更加多了:“谢谢各位,谢谢各位!” 黑壮女子摸了摸鼻子:“好女儿,我将来也想为我手下那群家伙在她们中讨个媳妇,秀英夫人可要帮我。

    ” 马秀英笑道:“你手下的兵不也是大帅手下的兵?我全包了。

    ” 黑壮女子笑道:“那好,全交给秀英夫人你了。

    ” “秀英夫人,我……我……”一女子鼓足勇气,拿着一卷书,“我也、我也会写诗!可我不知在应天何处刊印,秀英夫人可否为小女子指个地方?” “我也会!我父亲是元朝进士!我自幼读书!就她们杭州有才女吗?!” 当一个人出现后,迅速有好几个带着家仆的女子勇敢地站出来。

     马秀英都愣住了。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刚出来宣扬,就有这么多人积极迎合。

     很快,她笑了,连连点头答应。

     原来有很多人都和她一样,心里憋着一口气,已经做了许多准备,只是欠缺一个站出来的契机,只是缺少一个能给她们勇气的领头人。

     马秀英昂首挺胸:“那就从今日起开始登记吧。

    早一日登记完,早一日开始干活。

    ” 士兵开始维持秩序;小吏坐在搭起的棚子下,翻开了空白的册子。

     很快,他前面就排起了长队,许许多多衣衫简陋的女子进入队伍,队伍长得看不到头。

     秀英夫人之名,也很快传遍了应天,向浙东、浙西,向整个华夏大地慢慢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