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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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比先前还要苍白,最开始连声音都发不出,只是慢慢的颤抖,最後全身都抖个不停,似乎是身心俱寒,他想把颤抖的手指放在口中咬著,却偏偏抖的咬不住,眼泪顺著嘴角滑入舌尖,苦涩的,苦涩的味道。

    就这样颤抖了仿佛千百个春秋,他的脚终於无法支撑著身子,於是只好缓缓跪倒在地上。

    他也终於能慢慢的哽咽著发出几声抽气声,再慢慢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嘶哑的恸哭。

     那只白色的大鸟突然悲鸣一声,腾空飞起,直直冲向苍穹。

     那先前便散落一地的白羽,根根染血。

     那声音沈频真并不陌生,千万个铜铃被这声伤痕累累的嘶吼撞击的缓缓低响,络绎不绝,支离破碎,沈频真咬著牙,一边大步走,一边长袖捂耳,但那声痛苦的声音如同绵长的叹息一般,在整个还真山庄回响,在笼罩著山庄之上的云翳中穿梭来去,跌跌撞撞。

    那一声拖长的质问与不解与迷惘,用力的叩打在灵魂的门扉,声声啼血。

    沈频真越走越快,直至用上轻功,用ròu眼难察的速度在空中飞快的向前冲去,快的让他一身淡黄锦袍,在空气中模糊的如惊鸿掠过,留下昏黄褪色的剪影。

    将痛苦的人和懂得怜悯痛苦的心灵统统抛在脑後。

    可无数段记忆还交错著在他脑海中重现,无数段对话却依然轰鸣著在他耳边回响── ──频真,我不是怕死,我只是怕疼。

    那些鞭子,刑具什麽的,我最最害怕了,就算死了也不想受的。

     ──频真,你对我才不好。

    你的脾气比山里的天气变换的还快…… 沈频真悲吼了一声,用力的,更加的用力的捂住双耳。

    那些琐碎而天真到可笑的话语却无孔不入,透过每一个抽搐的瞬间镂心刻骨。

     ──我伤的越重,是我爱的越多。

    爱有什麽错?那麽伤又有什麽好逃避的? ──要是再过几年,回雪一定会嫉妒的疯了,像疯狗一样乱咬人…… ──只要……只要频真每天都帮我夹菜。

    我就很满足了。

     忘了多少个夜晚前,两个人在万顷碧波上遥遥相望,没有秋月春江,风拂柳梢,只有千万只煌煌明烛点亮漆黑的壁穴,照亮不可辨析的前程。

    一个算计,斤斤计较,屠刀下放开过一个鲜花般润泽的生命,一个无知,初入江湖,心湖间铭记了一个轻摇羽扇的身影。

    沈频真捂著头,他记得的,不记得的,一幕幕重现脑海,那些苗女的银冠,润泽的朱唇,脸上的新月,碧绿的竹笛,白皙的双腿,五彩的华衣,高高的竹楼,斑驳的竹林……一阵风吹过,景物又突然换了,周围静的足以让他听到每一声水滴从那神像手间落下,优雅的从泪水滑落,珠圆玉润,发出嘀嗒,嘀嗒的寂寞声响,汇入碧色的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