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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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出得巧。

    而他自己的文章既有舞低杨柳,镂心月空的妩媚,又有登高望远,江天辽阔的古意。

     他的才情使爱玲变得低低的,低到尘埃里。

    “爱君笔底有烟霞,自拔金钗付酒家,修到人间才子妇,不辞清瘦似梅花。

    ”这种情感,是今日那些门第、财富所左右的姻缘远不能及的,而这也与后来的离弃无关。

     女人和男人一样亦要有人崇拜才快乐,我们爱上一个,往往是爱他能够让你满足。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因为慈悲,所以丧失一切人世间的对与错、好与坏之准则,丧失一切所谓人生大义。

     想到爱玲对胡兰成的情,世人有种种疑惑蹊跷,都为她不值。

    然一切就是如此迅猛地发生了,其中因缘需要细细品味才能分明。

    爱人之心人皆有,而爱到深切却非常人能及的。

    我乍想也觉得,但后来看到“君子如响”才豁然开悟。

    为什么这世上有许多人,真正懂爱玲的却只有胡兰成一个?因为他也“格物致知”。

     “格物致知”是双方都要聪明,如天圆地方缺一不可,这个知是相知,彼此了解。

    两个聪明人在一起惺惺相惜,互为知音。

    没有男女之别,没有高下之分,相互交融,欢喜之情超越了男欢女爱。

     阳光之下都是男欢女爱,而知心体己却只有在高山流水之间,才能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

    ”聪明才能了解,了解才能意诚。

    这“诚”我解为情真意切。

    意诚而后心正。

    彼此真心相对,爱才能得以升华,而不搀杂俗世的功利。

     他初见她,恰似被惊吓了一下,大大出乎意料。

    倒不是惊艳,爱玲的美,不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当不起一个“艳”字。

    胡兰成这人狡黠也实诚,他写道:“我一见张爱玲的人,只觉与我所想得全不对,她进来客厅里,似乎她的人太大,坐在那里,又幼稚可怜相,待说她是个女学生,又连女学生的成熟亦没有。

    我甚至怕她生活贫寒,心里想战时文化人原来苦,但她又不能使我当她是个作家。

    ”看得我又气又笑。

    这个人的一只笔叫人恨也不是,爱也不是。

    你说他刻薄,他点得精当。

    你说他宽和,又实实的刻薄。